西荒的沙,被夕阳染成血色,在骨原上掀起阵阵狂涛。
石烈跪在龙骸的断角前,手中紧握着那枚被衡光净化过的骨晶。骨晶表面的青黑蛇影虽已淡去,却像一道烙印,深深刻在他的灵脉里——昨夜,蛇煞的残部突袭龙穴,用数十名蛮族俘虏的灵脉作为祭品,竟再次唤醒了骨晶中的混沌余息。
“族长,不能再等了!”老祭司拄着蛇骨权杖,蹒跚地走到他身边,权杖顶端的蛮族符文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俘虏们快撑不住了,解缚者说,再不放他们进来,就……就把俘虏的灵脉一根根剥离!”
骨原边缘,隐约能看到解缚者的营帐。营帐外竖起数十根木桩,每根木桩上都绑着一个蛮族勇士,他们的灵脉被蚀灵丝穿透,脸上满是痛苦的扭曲。一个披着骨甲的解缚者正拿着匕首,在一名俘虏的灵脉旁比划,动作缓慢而残忍。
石烈的拳头死死攥紧,骨晶的温度烫得他掌心发痛。他知道这是解缚者的阴谋,他们想利用俘虏逼他打开龙骸的防御阵,想趁机夺走骨晶。可那些俘虏,都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
“族长,让我去吧!”一个断了左臂的年轻勇士拄着战斧,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我假装投降,趁机引爆灵脉,和他们同归于尽!”
“不行!”石烈猛地站起身,巨锤在地上砸出深坑,“西荒的勇士,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不能做这种亏本买卖!”
他望着骨原尽头的落日,想起叔爷临终前的样子。那时的叔爷浑身是伤,却依旧笑着拍他的肩膀:“烈儿,守护不是硬扛,是要让更多人活下去。有时候,退一步,才能守住更重要的东西。”
“更重要的东西……”石烈喃喃自语,目光落在龙骸深处——那里,藏着西荒最后的火种,是蛮族的老弱妇孺。如果解缚者闯入龙骸,她们一个也活不了。
“老祭司,打开防御阵的西侧缺口。”石烈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告诉解缚者,我带骨晶过去,用它换俘虏。”
“族长!不可啊!”老祭司急得用权杖顿地,“那是陷阱!他们拿到骨晶,只会杀了所有人!”
“我知道是陷阱。”石烈的巨锤上,蛮族符文开始疯狂闪烁,“但我是族长,不能让兄弟们白死。”
他转身看向幸存的勇士们,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悲愤,却没有一个人后退。石烈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叔爷教我们唱的战歌吗?”
勇士们一愣,随即跟着哼唱起来。粗糙的嗓音在骨原上回荡,旋律简单却充满力量,那是西荒最古老的战歌,唱的是蛮族与沙暴抗争的故事。
“等会儿打起来,”石烈的声音混在战歌里,带着一丝哽咽,“你们带着老弱妇孺从东侧缺口走,去中洲找张念仙师。告诉他们,西荒的战歌,会一直唱到骨晶安全的那天。”
勇士们的歌声戛然而止,眼中都蓄满了泪水。他们知道,石烈这是要自己留下断后,要和骨晶、和龙骸共存亡。
“族长,我们不走!”年轻勇士的战斧重重顿地,“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这是命令!”石烈的巨锤指向东侧,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活着,西荒才有希望!我石烈,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让解缚者踏入龙骸半步!”
老祭司看着石烈决绝的背影,浑浊的眼中流下泪水。他颤抖着举起权杖,龙骸西侧的防御阵发出一阵嗡鸣,一道巨大的缺口缓缓打开。
骨原上的解缚者立刻注意到了动静。那个披骨甲的解缚者举起匕首,在俘虏的灵脉上划开一道小口,鲜血瞬间涌出。
“石烈!算你识相!”解缚者的声音带着嚣张的笑,“把骨晶放在地上,自己绑好过来!别耍花样,否则这小子的灵脉,就是你的榜样!”
石烈深吸一口气,将骨晶放在地上,然后捡起一根绳索,缓缓走向解缚者的营帐。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蛮族勇士的心上。
“族长……”年轻勇士的声音带着哭腔,想要冲上去,却被老祭司死死拉住。
石烈走到木桩前,解缚者立刻用蚀灵丝将他绑在木桩上。那名披骨甲的解缚者拿起骨晶,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果然是界心碎片,执星者大人一定会重赏我!”
“放了他们。”石烈的声音沙哑,却依旧坚定。
“放了他们?”解缚者嗤笑一声,匕首突然刺入旁边俘虏的灵脉,“蛮族的废物,也配和我谈条件?等我杀了你,再屠了龙骸里的老弱,西荒就再也没有蛮族了!”
俘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灵脉在匕首下寸寸断裂,身体软软地垂下。
“你找死!”石烈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灵脉在蚀灵丝的束缚下疯狂暴动,蛮族符文从他的皮肤下钻出,与龙骸的地脉之力产生共鸣。
“吼——”
地脉龙骸突然发出震天的咆哮,金色的地脉之力顺着骨原蔓延,像无数条金色的巨龙,朝着解缚者的营帐冲去。解缚者的营帐瞬间被地脉之力撕碎,惨叫声此起彼伏。
“怎么可能?!”披骨甲的解缚者大惊失色,连忙催动骨晶上的混沌余息,却发现骨晶的金色纹路中,竟渗出无数细小的蛮族符文——那是石烈早就用自己的血脉刻下的“龙骸怒”引信!
“西荒的战歌,还没唱完呢!”石烈的声音在咆哮中回荡,灵脉彻底爆发,与地脉之力融为一体。
他身上的蚀灵丝寸寸断裂,巨锤自动飞回他手中。石烈的身体在金色光芒中变得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道与龙骸同源的金色巨人,巨锤挥舞间,解缚者的骨甲像纸糊的一样碎裂。
“为了西荒!”石烈的怒吼震彻骨原,金色巨锤砸向披骨甲的解缚者,将他连同骨晶一起,狠狠砸进地脉深处。
地脉之力瞬间涌入,将骨晶与解缚者的灵脉一同封印在龙骸的心脏位置。披骨甲的解缚者发出绝望的惨叫,身体被地脉之力一点点同化,最终化作龙骸的一部分。
骨原上的解缚者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幸存的蛮族勇士趁机冲上前,砍断木桩上的绳索,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俘虏。
金色巨人的光芒渐渐黯淡,石烈的身影从光芒中跌落。他的灵脉已经耗尽,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却依旧笑着看向东方——那里,是中洲的方向。
“叔爷,我守住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了张念和阿禾的身影,看到了他们在落星坡坚定的眼神。
“张念仙师……骨晶……就拜托了……”
西荒的战歌还在骨原上回荡,却带着一丝泣血的悲凉。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黑暗笼罩了骨原,只有龙骸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金色光芒,像一颗不肯熄灭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