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重新启航,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高铭远却无半分轻松。他命衙役将刀疤男单独押进一间空舱,又让人加固内舱门锁,这才转身走向关押水匪首领的船舱。
舱内光线昏暗,刀疤男被铁链拴在立柱上,见高铭远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梗着脖子别过脸。高铭远搬来一张木凳坐下,将那枚“张”字玉佩放在桌上,缓缓开口:“松江水匪虽猖獗,但向来只劫商船,从不碰官府押解船——你今日主动找上门,若说没人指使,我不信。”
刀疤男喉头滚动,却依旧沉默。高铭远不急不躁,指尖轻叩桌面:“方才你见了苏州府的官船就逃,可见你怕官府追查。可你若真是受人所托,如今主谋未露,你若扛下所有罪责,你在岸上的妻儿,难道也能平安?”
这话戳中了刀疤男的软肋,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挣扎:“我……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人给了我两千两银子,让我今日在松江渡口劫一艘押解船,说船上有他的‘仇家’,只要把人杀了、赃物劫走,事后再给我三千两。”
“那人是谁?长什么样?”高铭远追问。刀疤男皱着眉回忆:“是个中年男人,戴着顶黑色帷帽,看不清脸,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只约我在苏州城外的破庙见面。他还说,若见到船上有‘张’字玉佩,就证明没找错船。”
“张字玉佩……”高铭远心中一动,又问,“他有没有说,劫船后要把赃物和人带去哪里?”刀疤男摇头:“没说,只让我们得手后把船凿沉,带着赃物去太湖边的芦苇荡等他。”
高铭远起身走到舱门处,对守在外面的老周吩咐:“你立刻带两名衙役,去苏州城外的破庙和太湖芦苇荡查探,若有可疑人物,先控制起来,再派人回禀。”老周领命而去,高铭远重新回到舱内,目光锐利地盯着刀疤男:“你再想想,那人有没有留下别的线索?比如身上的气味、特殊的配饰?”
刀疤男沉吟片刻,突然道:“对了!他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个玉扳指,上面好像刻着一朵莲花。还有,他说话时,偶尔会咳嗽几声,听起来像是肺里有疾。”
“玉扳指、莲花纹、肺疾……”高铭远将这些线索记在心里,又问起水匪的其他情况。刀疤男不敢再隐瞒,一一交代:他手下共有二十多个弟兄,平日里分散在松江沿岸,这次为了劫船,才召集了十多个身手好的。
此时,舱外传来衙役的声音:“大人,内舱的李茂才说有要事要跟您说。”高铭远起身离开,来到内舱。李茂才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见高铭远进来,连忙说道:“高大人,我想起一件事!前几日,有个戴着帷帽的男人来找过我,说愿意帮我逃出去,条件是让我把张谦贪污的那本‘总账’给他。我当时没信,现在想来,那人恐怕就是指使水匪劫船的人!”
“总账?”高铭远追问,“什么总账?”李茂才叹了口气:“张谦贪污多年,除了和我往来的账簿,还有一本总账,记录了他和其他官员的贪腐往来。他说那本账在他逃去海外前,交给了一个‘可靠的人’保管,我一直以为是他骗我,现在看来,是真的!”
高铭远心中一沉:若真有这本总账,那背后隐藏的贪官恐怕不止李茂才一人。他刚要再问,突然听见甲板上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名衙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王怀安在舱里晕过去了!”
高铭远急忙跟着衙役来到另一间船舱,只见王怀安躺在地上,面色发青,呼吸微弱。高铭远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又翻看他的眼皮,沉声道:“他是中了毒!快去找船上的医官!”
不多时,医官赶来,给王怀安施针急救,又喂了一碗解毒汤。片刻后,王怀安缓缓睁开眼,虚弱地说道:“是……是张谦……他刚才趁衙役不注意,塞给我一块糕点,我吃了之后就觉得头晕……”
高铭远转头看向被铁链锁着的张谦,张谦却冷笑一声:“他活该!谁让他当初出卖我,把我供出来!这碗毒,他早就该喝了!”高铭远怒视着张谦:“你以为杀了他,就能掩盖你和其他人的勾结?我告诉你,那本总账的下落,我迟早会查到!”
张谦脸色一变,不再说话。医官起身对高铭远说:“大人,王怀安体内的毒虽解了,但还需好生休养,不能再受刺激。”高铭远点头,命衙役好好照看王怀安,又将张谦单独关押在另一间船舱,加派两人看守。
回到甲板上,江面上的夕阳渐渐西沉,染红了半边天空。高铭远望着远处的江面,心中思绪万千:玉扳指、莲花纹、肺疾的神秘人,还有那本隐藏的总账,这场贪腐案背后,似乎还藏着一个更大的网。而他要做的,就是顺着这些线索,一步步揭开幕后的真相,让所有贪赃枉法者,都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