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台州卫所的旗帜染成暖橙,戚继光手里捧着刚合订好的海图,指腹反复摩挲着福建与浙江海域衔接处的墨迹。赵六蹲在一旁,正用细炭在图上补画一处隐蔽的浅滩:“将军您看,这片滩涂涨潮时全被海水盖了,退潮能露半里地,倭寇以前常在这儿藏粮食。”
俞大猷凑过来,指尖点在渔山列岛东南方向:“既然两山海图合在了一起,咱们得定个巡查的规矩才成。我看不如把海路分成三段,沈家门卫所管浙江东段,温州卫所管南段,再让福建的福宁卫所管北段,三段交界的地方,每日午时各派一艘哨船会和,互通消息。”
“这个法子好。”戚继光立刻点头,转头喊来文书,“把这个巡查方案记下来,明日就发往各卫所。另外,让后勤营多备些防潮的油布,给每艘哨船都配两本合订海图,一本带在船上用,一本锁在舱里当备份。”
正说着,营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哨长跌跌撞撞跑进来,甲胄上还沾着泥点:“将军!沈家门以西的芦苇荡里,发现了三艘可疑的小船,船身上没挂商号,只在船尾画了个黑鸦标记!”
戚继光和俞大猷对视一眼,脸色同时沉了下来。黑鸦标记是倭寇首领松浦隆信的记号,去年在福建沿海,他们就跟带着这种标记的倭寇交过三次手。“走,去看看!”戚继光抓起腰刀,率先往营外走,赵六也急忙跟上,顺手拎起了墙角的铁叉。
众人骑马赶到芦苇荡时,天已经擦黑了。暮色里,三艘小船静静泊在水边,船身窄长,正是倭寇常用的“快马船”。兵士们围着小船搜查,从船底搜出了十几个陶罐,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全是火药和铁砂。
“将军,船上没人,但芦苇丛里有新鲜的脚印,往北边去了。”一名兵士指着地上的痕迹说道。赵六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脚印,又摸了摸旁边的草叶:“这脚印是新踩的,草叶上还沾着海水,应该没走多远。而且这脚印的尺码小,不像是咱们兵士的,倒像是倭寇的小脚板。”
俞大猷立刻下令:“分两队追!一队往北边的山坡搜,一队沿着海边找,注意别惊动了他们!”兵士们立刻分成两队,举着火把往不同方向跑去。戚继光站在小船边,看着船尾的黑鸦标记,眉头皱得更紧了:“松浦隆信的人怎么会跑到浙江来?难道他们想趁着春汛,在台州港搞事?”
“将军,您看这个!”一名兵士从船舱里翻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戚继光接过纸条,就着月光一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三月初三,石浦港”。赵六凑过来看了一眼,忽然说道:“石浦港是台州最大的渔港,三月初三是当地的渔灯节,到时候会有上千艘渔船聚在港里,要是倭寇在那天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戚继光心里一紧,立刻对俞大猷说:“你带一队人继续追查倭寇的下落,我回卫所调兵,先加强石浦港的防守。另外,让人快马去福建,告诉福宁卫所的将领,让他们留意松浦隆信的动向,说不定这三艘小船只是探路的。”
俞大猷点头应下,转身带着兵士们往山坡方向追去。戚继光则带着赵六和剩下的兵士,快马赶回卫所。刚到卫所门口,就看到台州知府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脸色焦急:“将军,不好了!石浦港的渔户来报,说最近几天,有不少陌生的渔民在港里转悠,还总打听渔灯节的事!”
“果然是冲着渔灯节来的!”戚继光立刻走进卫所,召集将领们开会,“传令下去,从明日起,石浦港实行宵禁,每晚酉时之后,禁止任何船只进出。另外,派五百名兵士乔装成渔户,在港里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拿下!”
将领们纷纷领命而去,卫所里顿时忙碌起来。赵六站在一旁,看着戚继光有条不紊地安排防务,忽然说道:“将军,我在福建的时候,跟松浦隆信的人打过交道,他们最擅长用内应。石浦港里有不少渔户是从福建迁来的,说不定里面就有倭寇的内应,不如让我去港里查查,我能认出他们的口音。”
戚继光看着赵六,想起他之前送来的海图,又想起他当年在福建抗倭时的勇猛,点了点头:“好,那你就带几个兵士,乔装成卖鱼干的,去港里打探消息。记住,一定要小心,要是遇到危险,就往东边的灯塔跑,那里有咱们的哨卡。”
赵六接过戚继光递来的银两,揣进怀里,又拿起一个装着鱼干的竹篓,笑着说:“将军您放心,我一定把内应找出来,绝不让倭寇坏了渔灯节!”说完,他便跟着几个兵士,消失在夜色里。
戚继光走到城头,望着远处石浦港的方向,月光下,港口的渔火星星点点,像是撒在海面上的碎银。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注定不会平静。松浦隆信的倭寇就在暗处,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渔灯节前,把这些隐患彻底清除,守住这片海疆,守住百姓们的平安。夜风拂过,带着海水的咸味,也带着一丝紧张的气息,戚继光握紧了腰间的腰刀,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