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凌风每天都会进山找草药、设陷阱。他把草药捣碎,混上一点从韩老伯那里换来的猪油,制成药膏,让李秀娥给凌建国涂抹在肩膀和手上的伤口上。药膏效果很好,凌建国肩膀的红肿很快就消了,手上的血泡也慢慢愈合了。偶尔捕到的山鸡、野兔,也成了家里改善伙食的重要来源,虽然量不多,但足以让家人在艰苦的岁月里,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希望。
炼钢工地上,从来都不缺偷奸耍滑的人。以凌建军、凌建设为首的几个滑头,只用了两天,就摸透了“炼钢”的门道——只要把表面功夫做足,没人会真的追究质量。
每天早上,凌建军总是最后一个到工地,还打着“路上遇到急事”的幌子。分配任务时,他总是抢着要“轻松活”——比如去“检查”矿石,或者去“汇报”工作,从来不肯去砍树、烧炭这些重活。
有次队长让他去后山砍树,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后山,专挑那些手腕粗的小树砍。这些小树好砍,不用费力气,砍个十几棵就能凑够数量。砍完后,他也不把树枝捆好,就随便堆在地上,等着别人来收拾。队长看到了,批评他:“凌建军,你砍的这都是小树,根本不够烧炭!赶紧去砍几棵大碗口粗的!”
凌建军却嬉皮笑脸地说:“队长,这小树也是树啊,烧炭也能用。再说了,大碗口粗的树难砍,我这不是怕耽误进度嘛!”几句话就把队长噎得说不出话来。
凌建设更是跟着他哥学坏了。烧炭时,他和几个同样偷懒的人轮班守窑。轮到他守窑时,他就找个树荫下的石头坐着,掏出烟丝,卷成烟卷,吧嗒吧嗒地抽着,根本不管窑里的火候。有次窑里的火快灭了,还是旁边的村民提醒他,他才不情不愿地往窑里加了点树枝。烧出来的炭半生不熟,一捏就碎,根本没法用,他却满不在乎:“反正都是烧,能凑数就行。”
找矿石更是敷衍。他们漫山遍野地转一圈,随便捡点石头疙瘩、破铜烂铁,就往“矿石堆”里扔。有次凌建设甚至把家里不用的铁脸盆砸扁了,当成“矿石”交了上去。队长问他:“这是啥矿石?怎么看着像脸盆?”
凌建设面不改色地说:“队长,这是我特意找的‘优质铁矿石’,含铁量高,炼出来的钢肯定好!”气得队长差点笑出声,却也懒得跟他计较——反正都是应付差事。
公社派来的技术员姓刘,是个刚从城里来的学生,根本不懂炼钢,只会拿着一本《土法炼钢手册》指手画脚,还特别喜欢听奉承话。凌建军很快就摸清了刘技术员的脾气,每天都围着他转,嘴里说着好听的话:“刘技术员,您真是有学问,这土高炉您一指点,就看着不一样了!”“刘技术员,您放心,我们一定跟着您好好干,争取多炼钢!”
刘技术员被哄得眉开眼笑,对凌建军越来越信任。有次开动员会,刘技术员还特意表扬了凌建军:“凌建军同志积极性很高,思想觉悟也高,大家要向他学习!”还让凌建军当了小队长,负责监督一片区域的炼钢工作。
这下凌建军更得意了,每天背着手在工地上转悠,指手画脚地指挥别人干活。看到谁干活慢了,就批评人家“思想落后”“没有干劲”;看到谁砍的树不够粗,就说人家“敷衍了事”。可他自己呢,还是天天偷懒,要么躲在树荫下抽烟,要么就去跟刘技术员汇报“工作”,把重活累活都派给了像凌建国这样的老实人。
凌建国每天要砍比别人多一倍的树,还要守着炭窑烧炭,累得快散架了。休息的时候,他只能坐在石头上喘粗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凌建军看到了,还假惺惺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三,咋累成这样?得多锻炼啊!炼钢是政治任务,得拿出十二分的热情,不能这么消极怠工。”
凌建国嘴笨,只会闷闷地回一句:“我……我尽力了。”
凌建设在一旁嗤笑:“三哥就是太实诚,不会“干活”。你看我和大哥,每天轻松得很,还能得到表扬。”
周围几个偷懒的人也跟着哄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凌建国的脸涨得通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这天下午,凌风放学回家,想起父亲中午没吃饱,就盛了一碗稀粥,还在里面加了点薯干粉,往炼钢工地走去。刚到工地,就看到凌建军和凌建设等人坐在树荫下抽烟,凌建国却还在砍树,额头上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流。
凌风心里火冒三丈,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过去,把粥碗递给父亲:“爹,快喝口粥,歇会儿再干。”
凌建国接过粥碗,感激地看了儿子一眼,刚要喝,就被凌建军看到了。凌建军走过来,眼睛盯着粥碗:“哟,这是啥?还带粥来喝?食堂不是管饭吗?”
凌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凌建军:“大伯,食堂的粥太稀了,我爹干活累,喝不饱,我带点粥来给他垫垫肚子。不像有些人,不用干活,自然不饿。”
凌建军的脸一僵,没想到这个半大孩子这么伶牙俐齿。他强装镇定地说:“我这是在监督工作,也是在干活。”
“监督工作?”凌风淡淡一笑,“可我刚才看到那边的炭窑火快灭了,要是火灭了,今天的炭就烧不成了,岂不是耽误了炼钢大事?刘技术员不是最看重出炭量吗?大伯作为小队长,怎么没发现呢?”
凌建军心里一虚——他刚才光顾着抽烟,根本没去看炭窑。他赶紧说:“我这就去看看!”说完,匆匆忙忙地往炭窑那边跑,生怕真出问题被刘技术员批评。
凌建设也跟着跑了,临走前还瞪了凌风一眼。周围的人看到凌建军吃了瘪,也不敢再嘲笑凌建国了。
凌风蹲下身,低声对父亲说:“爹,干活悠着点,别傻实在。该歇就歇,身体是自己的,要是累垮了,没人替咱们。”
凌建国看着儿子沉稳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儿子说得对,可他就是学不会偷奸耍滑。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爹知道了,你放心。”
夕阳西下,炼钢工地的黑烟还在冒,可真正干活的人,却越来越少了。王福满大队长偶尔来视察,看到进度缓慢、浪费严重,急得嘴角都起了泡。他想管,却又管不了——上面有压力,刘技术员又瞎指挥,他只能每天催促大家“再加把劲”,可根本没人听。
凌风看着这一切,心里清楚,这样的炼钢根本就是一场闹剧,迟早会收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父亲,守护好家人,为即将到来的艰难日子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