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晟睿学院,高二(一)班的数学课。凌墨站在讲台上,板书着复杂的导数应用题目。他的讲解清晰冷静,逻辑严密,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学生埋头记录的沙沙声,构成了一个秩序井然的小世界。
然而,下课铃声刚响,教室里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凌墨还没来得及收拾教案,教室门口就出现了两道身影——是夜熙辰的首席助理和一位身着深色西装、气质干练的中年女性(cFSI派来的高管)。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学生的目光。
“凌老师,”首席助理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前排的学生听清,“夜总请您课后去一趟校长办公室,有要事相商。”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滞。学生们交换着好奇又紧张的眼神。夜总?cFSI的夜熙辰?他亲自派人来学校找凌老师?结合最近关于凌氏集团的惊天传闻,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凌墨擦着黑板的手顿住了,背影有瞬间的僵硬。他缓缓放下板擦,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比平时更冷了几分。他看了一眼助理,又扫了一眼那位陌生的女士,淡淡地说:“知道了。请稍等,我收拾一下。”
他平静地收拾好讲台上的书本和电脑,对下面窃窃私语的学生们说了声“下课”,便径直走向门口,步伐稳定,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但跟在他身后的龙汐玥,却敏锐地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校长办公室内,闲杂人等都已被清空。夜熙辰并没有来,只有那位cFSI的高管(李总监)和校长在场。
“凌先生,”李总监开门见山,语气公事公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凌氏集团的紧急情况想必您已了解。经过初步审计和债务重组,集团核心架构尚存,但急需一位能稳定局面、重振信心的领导者。夜总,以及临时管理委员会经过慎重考虑,认为您是接任集团总裁、带领凌氏走出困境的最合适人选。”
凌墨站在办公室中央,身姿挺拔,像一棵孤直的雪松。他沉默着,目光落在窗外操场上奔跑的学生身上,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冰:
“李总监,我想您搞错了。我是晟睿学院的代课老师,我的职责是教书育人。凌氏集团的总裁之位,与我无关。”
李总监似乎早有所料,推了推眼镜:“凌先生,我们理解您可能对凌氏有复杂的个人情感。但请您以大局为重。凌氏集团关系到数万员工的生计,关系到龙城相关产业链的稳定。您作为凌家正统继承人,于公于私,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夜总承诺,cFSI将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包括最专业的顾问团队……”
“责任?”凌墨猛地转过头,打断了她的话,眼底第一次翻涌起压抑不住的波澜,那是一种混杂着痛楚、嘲讽和决绝的复杂情绪,“凌家给我的‘责任’,就是追杀、灭口,让我像丧家之犬一样躲藏?凌氏集团?那是凌昊天用肮脏手段堆砌起来的王国,每一块砖都沾着血和欺骗!现在它要塌了,却要我去扛?凭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带着一种被深深刺伤的尖锐。校长在一旁听得坐立不安,冷汗涔涔。
李总监面色不变,语气依旧平稳:“凌先生,过去的恩怨不应由您来背负,更不应成为您逃避现实的理由。正因为凌氏内部沉疴深重,才更需要一位像您这样与过去切割清晰、且有能力的领导者来刮骨疗毒,重塑它的未来。这不仅是为了凌氏的员工,也是为了证明,凌家并非只有凌昊天一种选择。您可以亲手建立一个干净、强大的新凌氏。”
“证明?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凌墨后退一步,眼神疏离而坚定,“我现在的身份是老师,我很清楚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商界的倾轧、家族的恩怨,我不想再沾惹半分。请回去转告夜总,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个总裁,我绝不会当。”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李总监看着他倔强而孤寂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桌上:“这是凌氏集团目前的详细评估报告以及未来三年的重组预案。夜总说,您可以不做决定,但希望您能看看。凌氏旗下,还有三家由您父亲当年一手创立、后来被凌昊天边缘化的公益基金会和研发中心,数千名员工和他们的家庭,他们的未来,或许值得您再看一眼。”
说完,她微微颔首,便和助理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校长也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凌墨一人。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目光落在桌上那份沉甸甸的文件上,封面上“凌氏集团”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父亲创立的基金会……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属于父亲理想主义痕迹的地方……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然后,他决然地转身,没有去看那份文件,径直走向门口。
他拉开门,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清澈担忧的眼眸——龙汐玥竟然还等在外面走廊上。
“凌老师……”龙汐玥轻声开口,似乎想说什么。
凌墨看着她,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时的冷清,只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没事。回去吧。”
他绕过她,头也不回地朝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孤直,也格外沉重。
他以为逃离了那个姓氏,就能获得平静。但命运的漩涡,却再次将他卷向风暴的中心。一边是唾手可得的权势和无法推卸的责任,另一边是好不容易寻得的片刻安宁和内心的抗拒。这道选择题,比他解过的任何数学难题都要复杂和艰难。而他的答案,似乎早已在心底,却又被某些刚刚被触动的东西,搅得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