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安全屋内的日子,对林婉珍而言,已与炼狱无异。夜家的监控无处不在,她如同被困在透明囚笼中的困兽,每一次试图联系外界的举动都石沉大海,每一次微弱的反抗都招致更严密的看守和资源削减。昔日养尊处优的苏夫人,如今已憔悴得形销骨立,眼神浑浊而癫狂,终日对着墙壁喃喃自语,咒骂着夜熙辰,呼唤着“她的”晚晴。
她像着了魔一般,疯狂地搜寻着任何可能与凌昊天旧部取得联系的蛛丝马迹。她翻遍了房间里所有能藏东西的角落,甚至试图用指甲抠挖墙壁,幻想能找到什么秘密通道或联络方式。她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希望渺茫,但那股不甘和怨恨支撑着她,让她在疯狂的边缘挣扎。
这天傍晚,一名负责送饭的、面无表情的看守(实为夜家外勤人员)像往常一样,将简单的餐盘放在门口的小桌上,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林婉珍像幽灵一样扑到门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看守,“告诉我!凌昊天在哪里?!他是不是没死?夜熙辰把他关在哪里了?!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我什么都给你!我还有很多钱!藏起来的钱!”
看守停下脚步,转过身,冷漠地看着她,眼神如同看一件死物。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毫无感情的音调,陈述了一个事实:“凌昊天,已于上月,因拒捕并意图引爆炸药,在冲突中被当场击毙。尸体已火化处理。”
这句话,像一道最终的判决,冰冷、清晰、不容置疑地砸在林婉珍的耳膜上,砸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婉珍抓住铁栏的手猛地僵住,脸上的疯狂、乞求、怨恨,所有表情都在一瞬间凝固,然后像破碎的瓷器一样,片片剥落。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昊天……死了?
死了?!
被她视为最后复仇希望、唯一可能掀翻夜熙辰棋局的那个男人……就这么死了?!像一条野狗一样被“击毙”、“火化”了?!
“不……你骗我!你骗我!!” 几秒的死寂后,林婉珍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疯狂地摇晃着铁栏,发出哐当巨响,“是夜熙辰让你骗我的!他不会死!他那种祸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他不会死——!!!”
看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表演,继续用冰冷的语调补上最后一刀:“消息来源,cFSI官方内部通报。确认无误。”
“官方通报”四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林婉珍所有的侥幸和支撑。她摇晃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顺着铁栏软软地滑落,瘫坐在地。眼神彻底涣散,空洞地望着冰冷的水泥地面。
死了……真的死了……
凌昊天死了,苏文博死了,她所有的依仗、所有的仇恨对象、甚至她幻想着能利用的最后一丝力量……全都灰飞烟灭了。
那她呢?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晚晴……她的女儿……如今是尊贵的夜家二小姐夜晚晴,恐怕早已将她这个“生母”视为耻辱和污点,恨不得她永远消失吧?
巨大的、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虚无和死寂。
她维持着瘫坐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只有偶尔轻微颤抖的肩膀,证明她还活着。
看守冷漠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确认她不会再构成威胁,便转身离开,厚重的铁门再次关上,落锁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如同丧钟。
那一夜,安全屋里异常安静。没有哭喊,没有咒骂,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第二天清晨,当看守再次送来早餐时,发现林婉珍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瘫坐在门边,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嘴角却带着一丝极其诡异、扭曲的,仿佛解脱又像是嘲讽的弧度。她的呼吸微不可闻,身体冰凉。
医护人员迅速赶到,检查后,确认是突发性心因性休克,伴随多器官功能衰竭。回天乏术。
这个一生追逐虚荣、沉溺情欲、最终被自己的贪婪和背叛反噬的女人,在得知所有希望彻底破灭、所有仇敌皆已烟消云散后,她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肉身也随之走向了终点。她死得无声无息,像一粒尘埃,消失在了异国他乡的囚笼之中。至死,她都没能再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女儿”一面。
消息以最高加密等级传回夜家庄园书房时,夜熙辰正在批阅文件。玄一低声汇报完毕,垂手肃立。
夜熙辰手中的金笔甚至没有停顿一秒,他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文件上,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过了片刻,他才淡淡开口,语气平静无波:
“处理干净。不必告知晚晴。”
“是。”玄一躬身领命,无声退下。
书房重归寂静。夜熙辰抬起头,目光掠过窗外明媚的阳光,眼神深邃难测。林婉珍的死亡,对他而言,不过是清理掉了棋盘上一颗早已无用、甚至可能碍事的灰尘。她的疯狂与执念,她的爱恨情仇,在帝国的宏大叙事面前,轻如鸿毛。
最后一个知晓“苏晚晴”真实身世、并可能造成麻烦的人,也消失了。从此,“夜晚晴是夜家二小姐”这个事实,将随着知情者的缄默和时间的流逝,成为唯一的“真相”。障碍已被扫清,舞台已经搭好。接下来,就看那位新晋的夜二小姐,如何在她“父亲”为她铺就的、布满鲜花与荆棘的道路上,走下去了。
一段充满罪孽与荒唐的过往,随着林婉珍的死亡,彻底化为了灰烬。而新的故事,正翻开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