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食堂，不过是座四面漏风的铁皮大棚。
地上横七竖八摆着，几十口锈迹斑斑的大铁桶，里面盛着灰扑扑的糊状物。
像是馊掉的玉米糊里掺了几粒硬米，表层还浮着层绿莹莹的霉斑。
有人端着碗蹲在地上，头埋得极低，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着。
也有人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异物，或许是块石子，或许是片塑料。
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半天也咽不下一口。
陈青云看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哪是吃饭，分明是给牲口填食。
趁着吃饭半小时的空当，陈青云想找个地方抽根烟，顺便偷偷观察下园区的布局。
绕到大棚后面，朝着标着厕所的低矮棚屋走去。
这是间男女混用的厕所，污秽不堪的地面上积着黑褐色的污水。
陈青云刚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挣扎声。
“组……组长……别这样……真的不可以……”
一个穿着暴露吊带裙的素颜女子，正被一个男子逼在墙角。
男子胳膊上纹着业绩为王的刺青，一看就是个小组长。
狞笑一声，伸手就去掀素颜女子的裙摆。
“装什么清纯？进了这地方，还想立牌坊？”
素颜女子泪水混着恐惧，求饶道：“组长，求你了……真的不可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素颜女子脸上。
“贱人，给脸不要脸是吧？”
“你今天的业绩还差五十万，完不成是什么下场，你心里没数？”
“看在老子喜欢你的份上，陪我爽一次，我帮你免掉一半业绩，怎么样？”
陈青云撞见这龌龊一幕，胸腔里顿时窜起一股火气。
没想到在这种人间炼狱里，还有这种仗着点权力就作威作福的渣滓。
不由的替桑吉娜，捏了把冷汗。
她被分到萝聊组，若是完不成业绩，会不会也遭遇这种胁迫？
尽管替桑吉娜担心，陈青云却没打算多管闲事。
自己尚且泥足深陷，哪有余力顾及旁人？
正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去，男子突然一把攥住素颜女子的下巴。
“你他妈的别忘了，星仔当初逃跑时为什么会死？还不是为了护着你？”
“要不是老子看上你，早就把你和星仔一伙的事捅上去了。”
“今天你要是不从，老子现在就去报信，让你跟那个死卧底一样，被扒光了扔去喂狗。”
陈青云浑身一震。
这女人竟然和星仔有关系？说不定知道U盘的下落？
念头刚起，陈青云已抬脚踹开虚掩的厕所门。
此时，男子正死死趴在素颜女子身上，一只手撕扯着领口。
另一只手已经解开了裤链，眼看就要用肮脏的手段逼迫素颜女子就范。
突然被撞破好事，吓得拉链狠狠夹到了皮肉，疼得龇牙咧嘴。
“你他妈的是谁？敢坏老子的事？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怎料，陈青云非但不惧。
反而慢悠悠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后吐出烟圈。
“自从踏入这园区，我就不是我自己了。”
“是整个园区的财产，是白家的摇钱树，你确定要随便弄死我？”
“管委会的人，会放过你吗？”
陈青云口中的管委会，是园区里专门处理内部纠纷的部门。
先前的刀疤男是老大，小弟们负责监工。
别看这地方动辄摘心掏肺、把人关狗笼，骨子里却透着商人的算计。
最终目的，是挣钱。
而挣钱就得有规矩，有秩序，才能让诈骗流水线顺畅运转。
管委会，就是握着规矩的手。
任何暴乱、逃跑或是破坏诈骗秩序的行为，都由管委会说了算。
“带着员工在厕所里逼良为娼，可是明晃晃违反了管委会条例。”
“真要捅到管委会那儿，你说最后是他们弄死你，还是你弄死我？”
陈青云这番话像根软刺，精准扎在男子的痛处。
他当然清楚，这群猪仔可以随便打、随便骂，可破坏了园区的秩序就是另一回事。
管委会那群人眼里只有钱和规矩，谁挡了财路，哪怕是组长，也能被扒层皮扔去喂狗。
“妈的，算你小子有种。”
男子狠狠啐了口唾沫，怨毒地瞪着陈青云。
“有本事报上名来，说你在哪个组，老子迟早让你知道厉害……”
陈青云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
当面威胁，还想套名字？
当老子是傻子吗？
“老子名叫白鹰苍，有本事就来整死我。”
陈青云这话一出，男子眼里的凶光瞬间僵住。
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动白鹰苍。
那可是白家少爷的名字。
整个园区的太子爷，是他这种小组长连仰望都够不着的存在。
“你……你他妈等着……”
男子色厉内荏撂下狠话，慌忙提上裤子，摔门而去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陈青云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扶起缩在墙角的素颜女子。
“你没事吧？刚才那人是谁？”
素颜女子惊魂未定，整理着被扯乱的衣服，声音发颤。
“他是萝聊组的组长王大发……谢谢你救了我。”
“谢就不必了。”
陈青云摆了摆手，“我是新来的，想打听个事。”
“你认识星仔？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让素颜女子脸上的谢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慌忙系好裙摆纽扣，转身就往门口走。
“那个……真的很感谢你，但吃饭时间结束了，该工作了。”
“你是新人，最好赶紧回工位，迟到一秒钟，监工都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素颜女子已经像逃一样冲出了厕所，裙摆扫过门框时还带起一阵风。
陈青云望着素颜女子慌乱的背影，眼神沉了下来。
那躲闪的目光，紧绷的脊背，几乎要同手同脚的慌乱步伐……
无一不在说明，此女和星仔绝对有关系。
而且，是不能被人知道的关系。
陈青云掐灭烟头，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或许，找到这个女人，就能找到星仔留下的U盘。
但眼下，他必须先回到工位。
按照那素颜女子的提醒，陈青云转身往厂房走去，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沈碧萝定下的新手指标，今天必须诈骗到一万元。
难道自己真的要沦为这群恶魔的帮凶，用谎言去榨干那些素不相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