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把树叶收进衣兜,指尖还残留着叶脉上那道划痕的触感。他没再抬头看山坡,也没回头确认是否有人跟踪。他知道现在每一步都可能被盯着,但他不能停。
手机震动了一下。
来电显示是“校长办公室”。
他按下接听,听筒里传来罗天成的声音,没有寒暄,只有两个字:“操场。”
接着电话就挂了。
江临渊站在宿舍楼下,阳光照在脸上,他抬手看了眼时间。上午九点十七分。这个点,施工队已经开始作业。远处传来挖掘机的轰鸣声,尘土在斜射的光线下微微浮动。
他朝操场东角走去。
罗天成站在围栏边,背对着施工区域,离最近的工人有二十多米远。两人之间隔着五步距离,谁都没有靠近。风把噪音吹得断断续续,说话必须提高音量,但又不会被录音设备清晰捕捉。
“你来了。”罗天成说。
江临渊点头,手插进卫衣口袋,摸到了陈慕白给的雷引令。玉牌还在,温度正常。
“周云鹤的事,我听说了。”罗天成看着远方,“血咒灭口,手段干净。他们开始清理中间人了。”
“你知道是谁下的令?”江临渊问。
“我不确定。”他说,“但我知道他们怕什么——怕你继续签到。”
江临渊没动。
“你说过游泳馆是第八个节点。”他说,“其他地方呢?失踪的学生……是不是也和这些节点有关?”
罗天成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手,指向操场另一侧正在施工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那里。”他说,“是‘总仙洞天’的投影点。”
江临渊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水泥地面已经挖开,钢筋裸露,几台机器正在向下掘进。现场挂着安全警示牌,穿着反光背心的工人来回走动。
“不是基建?”他问。
“是仪式。”罗天成声音压低,“每隔十二年,这个地方会重启一次。地底深处有一块阵核,需要活人生魂去激活。那些失踪的学生,都是被选中的祭品。”
江临渊喉咙发紧。
“谁选的?”
“噬灵魔会锁定灵气亲和体质的人。”他说,“它们不杀人,只带走。隐世宗门也会派人来抓,用来完成他们的洞天开启仪式。学生名单、体检报告、课外活动轨迹……所有信息都能被他们拿到。”
“学校不管?教育局不管?”
“管不了。”罗天成苦笑,“上报的材料会被拦截。查案的老师第二天就调职。有个辅导员坚持要报警,结果自己女儿也被列入了失踪名单。最后她辞职离开,再没回来。”
江临渊盯着他。
“那你呢?你一直都知道?”
“我是守阵人。”他说,“职责是维持封印稳定,不是救人。如果我动手阻止,整个阵法会失衡,地脉暴动,整座城市都会塌陷。我只能拖,只能等一个能打破循环的人出现。”
“所以你选了我?”
“不是我选你。”罗天成摇头,“是你母亲留下的标记把你引来的。你背包里的那半截香,上面的符文不是普通平安符,是她当年研究项目用的暗记。你每次签到的位置,都正好压在她标注过的节点上。”
江临渊低头看了眼侧袋里的香。它还是老样子,灰黑色,烧了一半,没有任何变化。
“那我的系统……”他问,“它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全貌。”罗天成说,“但我猜,它是在收集未被污染的洞天投影。别人要用活人唤醒节点,而你只需要站上去打卡,就能把那片空间固化下来。你不只是在获取资源,你是在切断他们的计划路线。”
江临渊呼吸变重。
“也就是说,我每签到一次,就少一个学生被带走?”
“对。”他说,“但也意味着你是他们最想除掉的目标。你现在不是参与者,你是干扰源。你不动,他们还能按计划推进。你一动,整个布局就被打乱了。”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碎石和塑料袋。远处的挖掘机停下,工人们聚在一起喝水。
江临渊站在原地,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图书馆禁书区第一次签到时弹出的“句曲山洞天”字样。
实验楼地下签到后获得的阵纹碎片。
废器坊里拔出的那把嵌着空间阵法的断剑。
还有那些从未见过名字的学生档案,出现在陈慕白给的绝密文件里,失踪时间刚好对应他开启新签到点的日子。
原来不是巧合。
他的每一次打卡,都在替某个本该被带走的人挡灾。
“你为什么不早说?”他问。
“我说了你会信吗?”罗天成反问,“你当时连秦无涯的身份都没察觉,更别说面对这种真相。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了自保能力,也看清了敌人。你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你的系统比他们预想的更快。”
江临渊握紧了背包带。
“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签到。”他说,“下一个点快激活了。只要你还在这所学校,系统就不会停。他们会想办法阻拦你,甚至制造意外让你退学、转学、休学。你要小心身边每一个人,包括看起来帮你的人。”
江临渊想起陈慕白给的雷引令。
他也提醒过类似的话。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惹祸上身?”
“我已经违反了守阵人的规矩。”罗天成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地面,“刚才我说话的时候,往地里埋了一道金光。那是预警信号,一旦被发现,我很快就会被替换。下一个人不会像我这样留情面。”
江临渊看着他。
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校长,此刻站得很直。
“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因为我女儿也在名单上。”他说,“十年前,她大二,突然失踪。档案写的是‘自行离校’,可我知道她不会走。后来我在一份加密文件里看到了她的名字,关联地点是实验楼地下二层——你签到过的那个点。”
他顿了顿。
“我不是为了救你。我是希望有人能走到最后,打开昆仑墟的时候,能把那些被困住的灵魂放出来。”
江临渊没说话。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罗天成总是催他去签到,为什么宁愿暴露身份也要劝他进入游泳馆更衣室。
那不只是任务。
那是执念。
“我会继续。”他说,“不管有没有人支持。”
罗天成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
“别相信任何自称知道系统来历的人。”他说,“包括修真局的人。那个系统……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古老。它选择你,也许不仅仅因为你母亲做过研究。”
说完,他迈步走了。
江临渊站在原地,风从背后吹来,带着施工区的灰尘味。
他慢慢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雷引令。
玉牌表面的雷纹似乎比之前亮了一点。
他收回手,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一路上他没有加快脚步,也没有四处张望。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洞府,打开系统界面,看看今天的签到提示有没有变化。
他穿过操场边缘,经过一片刚翻新的草坪。
脚底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
他停下来,低头看了一眼。
砖缝里有一小段烧焦的纸片,颜色和形状,很像他背包里那半截香的残余部分。
他蹲下身,用手指抠出那块纸。
展开的一瞬间,纸面上浮现出几个极细的刻痕。
不是文字。
是一个微型阵图。
和他昨天在树叶上看到的划痕,属于同一类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