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脑子不太好使？
启明被苏瑶光这突如其来的结论砸得有点发懵。
刚刚不还在严谨地分析实验案例吗？
怎么画风一转，直接开始吐槽起可能存在的神明和底层规则了？
苏瑶光仿佛完全看穿了他脑子里的混乱，她依旧保持着那种绝对自信又带着点玩味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想啊，如果真有一个全知全能的「造物主」设计了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那么祂一定会发现，异能这东西，从底层逻辑上，就和他设定的这个世界是不兼容的。”
“我们甚至不需要搬出复杂的实验数据，只用最基础的常识来想想，就能发现到处都是漏洞。”
“比如，经典的穿墙异能。”她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戏谑，“墙和脚下的大地，在物理结构上有什么本质区别吗？那么，当穿墙能力发动时，施术者凭什么只穿过墙壁，而不会直接掉进地底？”
“而一旦他真的开始下坠，等待他的几乎就是必死的结局。要么能力持续，他一直掉下去，直到在地幔深处窒息或被高温熔化；要么能力中止，他会被瞬间出现在周围致密岩层中的巨大压力，像液压机一样压成一团肉泥。”
“再比如，人们总是津津乐道，又无比向往的瞬移能力。”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启明总觉得苏瑶光在提到这个能力时，那锐利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他脸上扫过，让他后背微微发凉。
“想象很美好，”她继续说道，“锁定目标坐标，心念一动，凭空挪移过去。但你是不是忘记了，运动是绝对的，它需要一个参考系。”
“我们脚下这个看似稳定的地面，正随着星球以每秒数百米的速度自转，同时以每秒近三十公里的速度绕着恒星公转，而整个星系也在以更恐怖的速度在宇宙中狂奔……那么问题来了，你锁定的那个的坐标，是相对于哪个参考系而言的？”
她双手一摊，做出一个爆炸的手势：
“如果你的瞬移能力，错误地选择了某个绝对静止的宇宙背景参考系，那么最可能的结果就是——在你发动能力，身体从当前位置消失的瞬间，你锁定的那个坐标，早已因为星球本身的超高速运动，被甩到了数千甚至数万公里之外。而你本人，则会出现在冰冷、虚无、空无一物的宇宙深空，瞬间死亡。”
这还是启明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听到「宇宙」、「星球」这些概念。
只不过这个语境也有点……太离奇了。
苏瑶光身体微微后仰，用一种“你悟了吗”的眼神看着启明：“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启明被她一连串的信息轰炸弄得有点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却不料，苏瑶光忽然又向前倾身，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银灰色的瞳孔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追问道：“明白什么了？说说看。”
被那专注的目光锁定，启明不由得紧张地微微后仰，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弱弱地试探道：“呃……异能……是不讲科学的？”
“不对。”苏瑶光立刻否定，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能让人看清她根根分明的银色睫毛，那架势仿佛非要从他脑子里挖出标准答案。
启明被她逼得有点手足无措，脑子一懵，几乎是凭着直觉，把最初那个最离谱的结论又小声嘟囔了出来：“造、造物主……脑子不太好使？”
“回答正确！”
苏瑶光脸上那种研究者的严肃和探究瞬间冰消雪融，她猛地直起身，重新坐回椅子里，竟“噗嗤”一声，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清脆，带着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开心。
不像是学者因为得到了预期答案而感到欣慰，反倒更像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恶作剧终于得逞的小女孩，眉眼弯弯，连那浓重的黑眼圈都仿佛染上了几分俏皮的光彩。
启明看着在椅子上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银发少女，脸上露出了仿佛便秘般的纠结表情。
他严重怀疑这位瑶光博士是不是也和万事屋那几位一样，脑子多少沾点不正常。
不过转念一想，他早就听过“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的说法。眼前这位举止跳脱、思维天马行空的少女，倒是完美符合了他对天才的刻板印象。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那个，瑶光博士……”
少女立刻收敛了笑容，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叫我瑶光。”
“呃……瑶光，”启明从善如流，赶紧说明来意，“我今天是过来，做那个……新人的常规登记和测试的。”
瑶光仿佛这才想起正事，她伸手从桌上拿起那份属于启明的薄薄资料，扫了一眼：“哦，你是林岚推荐过来的？”
启明点点头。
瑶光没再多看，直接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造型流畅的电子笔，随手在资料单的结论栏上划拉了几下，然后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单子递还给启明：“好了，去找你的同伴吧。”
启明下意识接过单子，愣在原地。
啊？
这就……结束了？
说好的检测呢？评估呢？就这么随便写几个字就算了？
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有些尴尬地确认：“那个……测试，就这样？”
瑶光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更舒服地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里，随后竟直接将穿着马丁靴的双腿交叠，毫不客气地架在了办公桌上，流畅的腿部线条在丝袜包裹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歪着头，用那双带着浓重黑眼圈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斜睨着启明，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不然呢？还是说……”她的声音压低，带着某种蛊惑般的意味，“你想留下来，被我……好好研究一下？”
启明被她这副模样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脱口而出：“谢谢！打扰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走向门口，拉开门闪了出去。
瑶光没有阻止，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目光专注而深邃。
启明直到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松了口气，想起看一眼手中的资料单。
只见结论一栏里，是几个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甚至带着点张狂意味的字：
不用测了。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