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寒渊裂隙，幻梦前尘
冰魄护壁在外部天地巨变和内部力量枯竭的双重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星辉黯淡，凤凰虚影哀泣着消散。那混合了星骸之力与涅盘生机的奇异光芒，如同风中之烛，摇曳欲灭。
“咔嚓……嘭！”
最终，护壁彻底崩碎，化为漫天晶莹的冰粉，旋即被周遭狂暴的寂灭能量湮灭成虚无。
失去了护壁的庇护，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下。沈清辞闷哼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冻结、碾碎，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残叶，瞬间被扯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瞬，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极淡，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叹息。那叹息似乎穿透了时空，穿透了生死，直接响在她的灵魂深处。
是九渊吗？还是……别的什么？
她已无力分辨。
……
冷。
是一种浸透骨髓、冻结灵魂的冷。
并非永冻荒原那能湮灭万物的寂灭寒意，而是一种带着腐朽、绝望气息的阴冷。
沈清辞的意识在无边黑暗中漂浮了不知多久，终于被这熟悉的冰冷刺痛唤醒。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蛛网密布的斑驳房梁，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药渣混合的酸腐气息。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铺着薄薄一层散发着潮气的稻草，所谓的被褥破烂不堪，几乎无法蔽体。
这里是……冷宫？
不，更确切地说，是她前世生命最后时刻被困的那座囚牢——皇宫中最偏僻、最荒凉的废弃宫殿，被用来囚禁她这个失了清白、丢了家族颜面、又被废黜太子妃之位的罪妇。
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绝望。
她，沈清辞，当朝吏部尚书沈弘的嫡长女。自幼体弱，被送往医谷调养数年，及笄后方才归家。本以为苦尽甘来，却不知是踏入了更深的陷阱。继母王氏面慈心狠，庶妹沈清婉笑里藏刀，未婚夫——当时的太子殿下萧煜——更是虚情假意，与她定婚，不过是为了拉拢她父亲和医谷的势力！
前世，她就是在归家后不久的宫宴上，被沈清婉和继母设计，灌下迷药，扔进了陌生男子的房间，造成了“与人通奸”的假象。恰好被“路过”的太子萧煜“撞破”，身败名裂。父亲沈弘为了家族声誉和讨好太子，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将她送入这比冷宫还不如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
而她，直到临死前，那个前来“探望”、实则炫耀的沈清婉，才得意地揭开所有真相：那碗要了她半条命的“补药”，是继母常年累月下的慢性毒药；宫宴上的陷害，是她们母女和太子早就策划好的，为的就是让沈清婉顶替她成为新的太子妃；甚至连她身边那个看似忠心的丫鬟翠浓，也是早就被收买的眼线！
她含恨而终，怨气冲天！
……然后呢？
那声叹息？那片冰天雪地？那个名唤顾九渊、与她并肩作战的男子？还有那毁天灭地的幽泉老怪和寒渊暴动？
是梦吗？
一个过于真实、过于惊心动魄的梦境？
沈清辞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触碰到的却是冰冷的地面。真实的触感，以及体内那熟悉的、因长期被下毒而导致的虚弱无力感，都在清晰地告诉她——这不是梦！或者，不完全是梦！
那或许是……死后的幻象？还是……苍天听到了她的不甘，给予她的一线预示？让她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窥见了另一种可能？一种拥有力量、携手挚爱、对抗强敌的可能？
那个名为顾九渊的冷峻男子，他的眼神，他的剑，他掌心的温度……为何如此清晰，如此令她心悸又……安心？
还有那株凤栖草，那《星辰药王典》，那“冰魄涅盘”禁术……这些玄妙的东西，似乎也并非完全虚幻。她下意识地尝试凝神内视，竟发现自己的识海深处，似乎多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冰蓝色的星芒，以及一缕微弱却坚韧的涅盘生机！
这……！
沈清辞心中剧震。难道那场“梦”并非虚妄，而是某种真实不虚的烙印？是她的怨念引动了某种时空悖论，让她提前窥见甚至承载了一丝未来的力量种子？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绝望的心田。
如果……如果那场“梦”是真的预示，如果她真的拥有了一丝改变命运的可能……
不，现在不是深究这个时候。
沈清辞用力咬了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腥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也让她确认了此刻的真实——她重生了！重生回到了刚从医谷回到沈家后不久，悲剧尚未发生之时！
虽然身体依旧是被毒药侵蚀后的虚弱，但灵魂却已是历经绝望、从地狱爬回来的沈清辞！更携带着一丝来自“未来”的、神秘莫测的潜力！
她仔细回想着当前的时间点。现在应该是她归家后约半个月，正值宫中举办百花宴，按照前世轨迹，继母和沈清婉很快就会以让她“散心”、“见见世面”为名，怂恿父亲带她参加那次改变她命运的宴会。
时间紧迫！
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首先，是这具破败的身体。医谷十年，她并非真的只学了个“病弱”的样子。谷主师父倾囊相授，她早已青出于蓝，只是前世傻傻信了家人“女儿家学医无用”、“安心调养就好”的鬼话，隐藏了锋芒，甚至对自己身上的慢性毒药都疏于防范。这一世，她要立刻开始暗中解毒、调理身体。医术和毒术，将是她复仇最锋利的武器！或许，识海中那点星芒和涅盘生机，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帮助。
其次，是身边的危机。那个叫翠浓的丫鬟，必须尽快处理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百花宴。硬抗不去会引人怀疑，打草惊蛇。必须去，但要去得巧妙，要在宴会上，给那些仇敌们送上第一份“大礼”！
沈清辞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环顾这间虽然简陋，但尚且不属于冷宫的闺房（此刻她应在沈家自己的院落里，只是待遇已见苛刻），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眼中不再是前世的迷茫和怯懦，而是如同历经寒渊洗礼后凝结的冰魄，冰冷，坚定，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和新生的锐光。
幽泉老怪？寂灭寒渊？那样的绝境她都与“顾九渊”一起闯过来了，这世间的魑魅魍魉，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病弱千金”。她是沈清辞，是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所有欠她的，她将连本带利，一一讨回！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绿色比甲丫鬟打扮的少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看似关切实则敷衍的笑容：“小姐，您醒了？该喝药了。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熬的补药，说是对您身体好。”
正是翠浓。
沈清辞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翠浓身上，那眼神深不见底，竟让翠浓没来由地心里一寒，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小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沈清辞看着那碗熟悉的、散发着淡淡异味的“补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复仇，就从这碗药开始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