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个借口回到暂时休息的厢房,关上门,这才拿出那方捡到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果然是一张折叠的信纸,还有一小块靛蓝色的、质地厚实粗糙的布料,像是工匠穿的号衣上扯下来的。
信纸上,是女子清秀的笔迹,写的却是一首诗:“金屋藏娇终是梦,银钱如水流无踪。但求君心似磐石,莫负妾身托此生。” 字里行间,充满了幽怨、不安和对情郎(王诚)的期盼与担忧。而在诗的末尾,还有一行更小的字:“近日心神不宁,总觉有人窥伺。诚郎万事小心,切莫因小失大。”
这封信,虽然没有直接提及贪腐,但“银钱如水流无踪”、“因小失大”等字眼,结合柳氏外室的身份和王管事的出现,已经能提供丰富的联想和佐证方向。
而那块碎布……沈清辞仔细看了看,发现边缘有被烧灼的痕迹,布料上似乎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类似朱砂印泥的东西,但已经模糊不清。
这或许是柳氏无意中从王诚那里得到,或者捡到的东西?她藏在这帕子里,是留作念想,还是……也察觉到了危险,想留个后手?
无论如何,这方帕子和里面的东西,都是极其重要的线索!
沈清辞将信纸和碎布原样包好,将帕子贴身收藏。她需要找个机会,将这些东西,连同今日听到的对话,一并交给顾九渊。只有借助靖王府的力量,才有可能深挖下去,拿到确凿证据。
只是,该如何开口?直接去找顾九渊,风险太大,也显得太过主动和急迫。
她正思索着,厢房门被轻轻敲响,小莲在外低声道:“小姐,太妃娘娘和王爷准备回府了。”
沈清辞定了定神,开门出去。太妃已经出来,顾九渊陪在一旁。
“辞儿,逛得可还尽兴?”太妃笑问。
“回太妃,寺中清幽,让人心静。”沈清辞答道,目光不经意间与顾九渊接触,见他眼神深沉,似乎若有所思。
回程的马车上,太妃有些倦了,闭目养神。沈清辞坐在一旁,心中反复思量。
马车行至半路,经过一段较为僻静的道路时,顾九渊忽然策马靠近车窗,隔着帘子低声道:“沈小姐,今日在归元寺,可有所获?”
沈清辞心头一震!他果然知道!他派人跟着她,还是……他本就知道她会去那里?
她稳了稳心神,同样压低声音:“回王爷,民女……确有所获。只是此处不便细说。”
“嗯。”顾九渊应了一声,不再多问,“回府后,让星痕来取。”
“是。”沈清辞松了口气。看来,顾九渊一直在等她的“成果”。他们的“合作”,在无声中已然更进一步。
回到沈府,沈清辞立刻将今日所得——那方帕子、里面的信纸和碎布,以及她听到的对话内容,详细写在一张纸条上,然后将所有东西包在一起。傍晚时分,她借口去花园散步,走到一处僻静的假山后,将包裹放在了约定的石缝中。
不到一刻钟,东西便被取走。
沈清辞知道,她已经将一颗可能引爆王诚乃至王家的炸弹,交到了顾九渊手中。接下来,就看靖王府如何运作了。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并继续收集更多信息,同时,也要防备王氏狗急跳墙。
风暴,或许即将来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完)
第一百五十章:风起青萍,王宅夜惊
包裹送出后,沈清辞过了几天表面平静、内心却时刻紧绷的日子。她知道,顾九渊拿到那些线索后,必然会有所行动。王家那边,也绝不会毫无察觉。
林老那边陆续又传来一些零星消息,多是关于王家下人近日行踪诡异、王诚频繁出入承恩公府等。沈清辞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但并未再轻举妄动。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角色更像是情报的提供者和观察者,真正的雷霆手段,需要顾九渊那样的权势才能施展。
王氏依旧在禁足中,但柳姨娘来报,说王氏院中近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常有陌生的婆子进出,且王氏身边的陪房周妈妈,频繁外出,行色匆匆。
沈清辞心中警铃大作。王氏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她一定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是针对自己?还是想挽回沈清婉的名声?或者……与王诚的事有关?
她立刻加强了对自己小院的防备,饮食起居格外小心,夜间也让小莲警醒些。同时,她悄悄传信给林老,让他留意是否有针对沈府或她本人的异常动向。
这日夜里,月黑风高。沈清辞心中莫名不安,辗转难眠。约莫子时前后,她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极其轻微的、类似夜鸟扑腾的声音,但细听又不太像。
她心中一动,悄悄起身,披衣走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向外窥视。只见自己院墙的角落阴影里,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她闻到一股极其淡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从窗缝飘了进来!
迷香!有人想用迷香迷晕她!
沈清辞瞬间屏住呼吸,同时迅速从枕下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清心解毒的药丸含在舌下。这是她根据《星辰药王典》自制的,能抵御大部分寻常迷药毒烟。
她佯装被迷倒,身子一软,倒在了床边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窗外静了片刻,随即传来极轻的撬动窗栓的声音。不多时,窗户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一个蒙着面、身形瘦小的黑影如同泥鳅般滑了进来。
黑影落地无声,先谨慎地四下张望,看到“昏迷”在地的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他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伸手便要去抓沈清辞,似乎想将她掳走。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沈清辞肩膀的瞬间,原本“昏迷”的沈清辞猛地睁开眼,右手闪电般弹出,数道细如牛毛的银针精准地刺入黑影手臂和颈部的穴位!
“呃!”黑影闷哼一声,手臂瞬间酸麻无力,颈部的针更是让他一阵眩晕,动作停滞。
沈清辞趁机翻身而起,左手早已扣在手中的一把药粉猛地朝黑影脸上撒去!
这药粉是她特制的“七步倒”,虽不致命,却能让人瞬间涕泪横流,呼吸困难,失去反抗能力。
黑影猝不及防,被药粉扑了满脸,顿时眼睛刺痛,喉咙发痒,剧烈地咳嗽起来,踉跄着后退。
沈清辞不敢大意,她知道对方可能不止一人。她迅速退到墙角,摸出藏在花瓶里的匕首(这是她让林老帮忙弄来防身的),警惕地盯着窗户和门口。
果然,窗外又跃入两道黑影!看到同伴中招,这两人低喝一声,拔出短刀,直扑沈清辞!看身手,比第一个进来的要利落得多,显然是练家子!
沈清辞心沉了下去。她虽然跟医谷师父学过些防身的功夫和医术,也偷偷调理身体练习了些吐纳,但对付一个偷袭的毛贼尚可,面对两个明显有功夫在身的歹徒,绝无胜算!
她一边挥动匕首勉力抵挡,一边大声呼救:“有贼!来人啊!”
然而,今夜仿佛格外寂静,她的呼救声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微弱,竟似乎无人回应!她院中的粗使婆子和丫鬟,难道也被迷晕或控制住了?
就在沈清辞险象环生,手臂被划出一道血痕,匕首即将被击飞的千钧一发之际,房间的窗户和门同时被一股大力撞开!
数道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入,刀光闪动,快如闪电!只听得“叮当”几声脆响和闷哼,那两个攻击沈清辞的黑衣人手中的短刀便被击落,人也被瞬间制服,按倒在地。而那个最初中招的黑影,早已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沈清辞惊魂未定,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看向来者。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正是顾九渊的贴身侍卫——星痕!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身着黑衣、气息沉凝的侍卫。
“沈小姐,属下来迟,让您受惊了。”星痕拱手道,目光扫过她手臂上的伤口,眉头微皱。
“星痕大人……多谢相救。”沈清辞松了口气,这才感到手臂伤口火辣辣地疼,“你们怎么会……”
“王爷一直命属下暗中保护小姐安全。”星痕简单解释了一句,随即对属下道,“检查一下,留活口。”
侍卫们迅速检查了三个黑衣人,卸掉他们的下巴防止咬毒自尽,又搜了身。星痕走到那个瘫软的黑衣人面前,扯下他的面巾,露出一张沈清辞有些眼熟的脸——竟是沈清婉院里的一个粗使小厮!平时看着老实巴交,没想到竟是王氏暗中培养的打手!
“小姐认识?”星痕问。
沈清辞点点头:“是二妹妹院里的人。”
星痕眼神一冷,又去查看另外两人,面生,不像是沈府的人。
“带走,仔细审问。”星痕下令,又对沈清辞道,“沈小姐,您的伤口需要处理。王爷交代,若您愿意,可暂时移步安全之处。”
沈清辞看着狼藉的房间和地上的血迹,知道今夜之事绝非偶然,沈府已经不安全了。王氏狗急跳墙,竟然敢直接派人在府中对她下手!这次失败,难保不会有下次。
她果断点头:“有劳星痕大人安排。”
星痕安排一名侍卫留下处理现场,并唤醒被迷晕的粗使婆子和小莲(她们果然被迷香放倒了),自己则带着沈清辞和抓获的三人,悄然离开了沈府。
马车在夜色中疾行,并未去靖王府,而是驶入了城南一处不起眼的三进宅院。这里显然是靖王府的一处隐秘据点。
沈清辞被安置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厢房里,立刻有医女前来为她清洗包扎伤口。伤口不深,只是皮肉伤,但医女的手法专业,用的金疮药也是上品。
处理完伤口,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沈清辞被引至前厅。顾九渊竟然已经等在那里,他坐在主位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阴沉。
“民女参见王爷。”沈清辞行礼。
“免礼。坐。”顾九渊抬眼看她,目光在她包扎好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伤势如何?”
“只是皮外伤,无碍。多谢王爷及时派人相救。”沈清辞真心实意地道谢。今夜若非星痕等人,后果不堪设想。
顾九渊放下玉佩,沉声道:“是本王疏忽,没想到王氏丧心病狂至此,竟敢在沈府内直接动手。”他顿了顿,“不过,这也说明,他们急了。”
“王爷,可是……王诚那边有了进展?”沈清辞试探着问。
顾九渊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那块碎布,经查验,是黄河堤坝役夫号衣的布料,上面残留的印泥,与工部某一批被篡改的工程验收单据上的印鉴吻合。柳氏的那封信和口供,也提供了重要方向。星痕顺藤摸瓜,已经初步掌握了王诚勾结承恩公府远亲、虚报工程、贪污巨额款项的证据。其中一部分脏银,就藏在你今日去过的、柳氏居住的那处宅子地下。”
沈清辞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快就有了如此确凿的证据?!靖王府的效率,果然惊人!
“那……王爷打算何时动手?”沈清辞问。
“证据还需进一步坐实,并要防止他们转移赃款或毁灭证据。”顾九渊道,“不过,今夜王氏对你动手,或许会打草惊蛇。王诚那边,恐怕也会有所警觉。”
他看向沈清辞,目光深沉:“沈小姐,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恐怕不能再回沈府了。那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你可暂时住在此处,安全无虞。”
沈清辞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她如今羽翼未丰,对抗不了疯狂的王氏。只是……“那府中……”
“沈府那边,本王自会派人盯着,不会让王氏再掀起风浪。至于沈尚书那里,”顾九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明日,或许就会有人给他送上一份‘大礼’,让他看清,他那位好继室和舅兄,究竟是何等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