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是被饿醒的。
肚子咕噜咕噜叫得震天响,他摸了摸肚子,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往厨房走。路过香案时,瞅见脸盆里的龟丞相正伸着脖子,眼巴巴地望着供桌上的虾干袋,尾巴还在水里拍得响。
看啥看?沈晋军拿起虾干袋晃了晃,你昨天的份已经吃完了,想吃?等我把菜市场那单解决了再说。
桃木剑挂在墙上,叶瑾妍的声音懒洋洋地飘下来:就八百块的单,你还惦记着?我看你是被邓梓泓刺激到了,非要跟他比谁接单多。
谁跟他比了?沈晋军嘴硬,我是为了龟丞相的进口虾干。再说了,多接单才能上玄门榜,上了榜才能接大单子,接了大单子......
才能换电动车,是吧?叶瑾妍接话,你这算盘打得,隔壁胡同的李奶奶都听见了。
沈晋军嘿嘿笑了两声,揣上桃木剑,骑着他那辆破电动车往菜市场赶。刚到菜市场门口,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邓梓泓正蹲在卖白菜的摊子前,手里拿着罗盘,对着秤盘念念有词。
哟,高冷道长也来抢生意啊?沈晋军停下车,故意大声喊。
邓梓泓猛地站起来,脸都红了:谁抢生意了?我是来买白菜的!他手里确实拎着颗白菜,就是罗盘还攥在另一只手里,怎么看都不像来买菜的。
卖白菜的大妈凑过来说:小伙子,你俩认识啊?刚才这位道长还问我,最近是不是总觉得秤不准,我说可不是嘛,昨天给张大爷称的三斤土豆,回家一称变成四斤半,人家找上门来,我还赔了五块钱呢。
看吧,沈晋军冲邓梓泓扬下巴,客户都认账了,你就别装了。
邓梓泓把白菜往摊子上一放:我先来的,这单归我。
凭啥?沈晋军掏出手机,委托上写着呢,金土流年优先,客户指定要我来。
两人正吵着,旁边卖猪肉的大叔探出头:我说你们俩,到底谁能解决啊?再这么耗着,我这猪肉都要卖光了!刚才称给王婶的二斤排骨,她回家称说有三斤,现在正找我退钱呢!
沈晋军和邓梓泓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能!
叶瑾妍在剑里笑:这下有好戏看了,俩道士抢生意,跟菜市场大妈砍价似的。
沈晋军没理她,径直走到卖白菜的秤前,伸手摸了摸秤砣。入手冰凉,还带着点滑腻腻的感觉,像是有谁在上面抹了油。
叶瑾妍,瞅见啥了?他偷偷问。
桃木剑微微发烫,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新奇:瞅见个圆滚滚的影子,缩在秤盘底下呢,长得跟秤砣似的,正抱着秤杆啃,啃一口,秤就多跳一两。
秤精?沈晋军乐了,还挺会耍无赖。
邓梓泓也拿出黄符,往秤盘上一贴:此乃秤中精怪,吸了商贩的贪心气,才会作乱。待我用清心符镇住它!
结果符刚贴上,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弹飞了,还地一声贴在了邓梓泓的道袍上,正好粘在昨天被燎的破洞旁边,看着别提多滑稽了。
卖白菜的大妈一声笑了:道长,你这符咋还认人呢?
邓梓泓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伸手去撕符,结果越撕粘得越紧,急得他直跺脚。
沈晋军笑得直不起腰:让你用符,这下好了吧?人秤精不待见你。他转身对大妈说,大妈,给我拿个塑料袋。
大妈递过塑料袋,沈晋军接过来,往秤盘里一放,然后从兜里掏出个东西——不是符咒,是颗水果糖,还是昨天小鬼塞给邓梓泓的那颗,他没舍得吃。
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塑料袋,系好口,往秤盘底下一塞:秤精兄弟,尝尝?草莓味的,比啃秤杆甜多了。
邓梓泓气得脸都歪了:沈晋军!你能不能正经点!这是精怪,不是小孩,一颗糖就能搞定?
话音刚落,就见秤盘突然晃了晃,指针地一下,从零点跳到了二两,又慢慢回了零,像是在点头。
叶瑾妍:还真管用,它把糖叼走了,正蹲在秤盘底下啃呢。
沈晋军得意地冲邓梓泓挑眉:看见没?这叫怀柔政策,比你那硬邦邦的符咒管用多了。
他又对秤盘说:我说秤精兄弟,你看啊,人家小贩做生意也不容易,你总让秤不准,他们要赔钱的,赔钱了就没钱进货,你以后连秤杆都没得啃,多不划算?
秤盘底下传来一声,像是秤精在回应。
这样,沈晋军继续说,我每天让大妈给你留块饼干,放秤盘底下,你乖乖的,别再捣乱,咋样?
秤盘突然轻轻跳了三下,指针稳稳地指在零点,再也没乱晃。
卖白菜的大妈试着称了颗白菜:哎!准了!三斤二两,不多不少!
旁边卖猪肉的大叔也跑过来,把排骨往秤上一放:我也试试!秤针稳稳地停在二斤的位置,分毫不差。
神了!大叔竖起大拇指,小伙子,你这本事比这位道长厉害啊!
邓梓泓站在旁边,手里还攥着没贴出去的黄符,脸一阵红一阵白,活像颗熟透的西红柿。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离谱的降妖方式——不用符咒不用法器,一颗糖加块饼干,就把秤精哄得服服帖帖。
沈晋军正得意,手机突然响了,是《玄门接单App》的提示音。他点开一看,差点乐出声——有人发了新委托,就在菜市场旁边的粮油店,说油桶总自己往外冒油,悬赏一千块。
走了,他冲邓梓泓挥挥手,下一单在粮油店,去晚了就被别人抢了。
邓梓泓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沈晋军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台恢复正常的秤,突然把手里的黄符塞回兜里,拎起刚才放下的白菜,也往粮油店的方向走。
叶瑾妍:他跟上来了。
我知道,沈晋军笑,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估计是想看看,我用啥招对付油桶精。
刚走到粮油店门口,就听见一声,一桶花生油自己倒了,油淌了一地,还冒着泡,像是有谁在底下吹气。
沈晋军摸了摸下巴:这油桶精脾气挺暴啊。
邓梓泓跟在后面,冷不丁说:用糖肯定不管用,油比糖甜。
沈晋军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你这是......跟我请教?
邓梓泓别过脸:谁请教了?我是提醒你,别丢人现眼。
叶瑾妍在剑里笑:他这是傲娇了,嘴上硬,心里其实认可你的办法了。
沈晋军没戳破,蹲在油桶旁边,观察着淌出来的油。油面上浮着层泡泡,破了又冒,冒了又破,看着有点眼熟——跟他小时候玩的吹肥皂泡似的。
有了,他一拍大腿,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是个小塑料瓶,里面装着洗洁精,还是他昨天给龟丞相刷背甲剩下的。
你要干啥?邓梓泓皱眉,用洗洁精对付精怪?
不然呢?沈晋军拧开瓶盖,往油里倒了点洗洁精,它不是喜欢吹泡泡吗?我让它吹个够。
奇迹发生了。洗洁精一倒进油里,那些泡泡突然变得又大又多,咕噜咕噜冒个不停,还越吹越大,最后地一声炸开,溅了沈晋军一脸油。
我靠!沈晋军抹了把脸,这精怪还挺记仇!
邓梓泓没忍住,一声笑了出来,赶紧又板起脸,可嘴角还是翘着。
叶瑾妍笑得更欢了:报应来了吧?让你瞎出主意。
就在这时,油桶突然自己立了起来,淌出来的油慢慢流回桶里,最后一滴都没剩。桶身上浮现出个小小的油光影子,冲沈晋军做了个鬼脸,然后地一下钻进桶底,不见了。
粮油店老板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好了?
好了,沈晋军摸了摸脸上的油,它就是闲得慌,想找人玩,现在玩够了,就乖乖待着了。
他掏出手机,刚要确认完成订单,就见邓梓泓从兜里掏出块抹布,递了过来,眼神还别别扭扭的:擦擦吧,一身油,跟刚从油缸里捞出来似的。
沈晋军接过抹布,心里有点暖:谢了啊,高冷道长。
邓梓泓没说话,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说:粮油店这单......算你一半,我一半。
为啥?沈晋军挑眉。
我......我刚才笑了,算帮你了。邓梓泓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耳根子却红了。
沈晋军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抹布,突然笑了。叶瑾妍的声音也软了点:没想到他还挺可爱的。
可不是嘛,沈晋军擦着脸,就是嘴硬。
菜市场里渐渐热闹起来,小贩的吆喝声、顾客的砍价声、自行车的铃铛声混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沈晋军摸了摸兜里的手机,余额里又多了一千块,加上之前的八百,够给龟丞相买一大袋进口虾干了。
他骑着破电动车往回走,风一吹,脸上的油味混着菜市场的烟火气,居然不难闻。路过卖糖葫芦的摊子时,他停下来买了两串,一串自己吃,一串塞进怀里——他突然想起来,叶瑾妍生前好像很喜欢吃甜食。
桃木剑在怀里轻轻动了动,没说话,却像是在回应。
沈晋军咬了口糖葫芦,甜丝丝的。他想,其实当道士也挺好的,能遇到各种各样的精怪,能碰到邓梓泓这种嘴硬心软的家伙,还能......有个陪在身边的剑灵。
至于玄门榜?上不上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反正只要有单接,有虾干喂龟丞相,有糖葫芦吃,日子就挺美的。
他蹬着电动车,嘴里哼着跑调的歌,破车铃叮铃叮铃响个不停,阳光洒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看着特别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