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凌晨三点就被冻醒了。
不是因为冷,是被龟丞相用爪子拍醒的。老龟不知啥时候爬出了水盆,正蹲在他枕头边,脖子伸得老长,对着窗外。
祖宗,这才几点啊?沈晋军揉着眼睛坐起来,道袍扣子崩开两颗,再折腾我,明天就给你换普通虾干了。
龟丞相没理他,突然转身往院子里爬。沈晋军跟着掀开窗帘一看,顿时精神了——月光底下,观后墙根的石碑旁,土地爷正踮着脚往院里扔小石子,每扔一颗就念叨一句:该起来打扫祠堂了...臭道士...懒死你...
我服了。沈晋军抓过桃木剑就往外冲,不就是打扫祠堂吗?至于这么早催命?
土地爷见他出来,赶紧往石碑后缩了缩,只露个毡帽顶:谁、谁催你了?我晨练不行吗?
晨练扔石子?沈晋军抱起胳膊,您老这锻炼方式挺别致啊,要不我给您报个铅球班?
桃木剑轻轻晃了晃,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笑意:别贫了,昨天直播收益到账了,城隍爷给你发了笔额外奖金,说是最佳助攻奖
沈晋军眼睛一亮,摸出手机一看,余额多了三千块。他立马换了副笑脸,凑到石碑前:土地爷,您看我这就去打扫祠堂,要不要我顺便给您那石碑刷层漆?红的,喜庆!
土地爷从石碑后探出头,胡子翘得老高:算你识相。对了,今天是流年观建观一百周年,你这当观主的,不打算办个庆典?
一百周年?沈晋军懵了,我咋不知道?我爷爷没跟我说过啊。
你爷爷当年忙着谈恋爱,哪记得这些。土地爷哼了一声,我可是看着这道观建起来的,1925年三月初三,你太爷爷亲手垒的第一块砖。
沈晋军摸着下巴琢磨:办庆典?是不是得摆几桌?请点...呃...人或者鬼来热闹热闹?
那是自然。土地爷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红帖子,我已经帮你通知了,中午十二点,城隍爷带文武判官来,清风明月两位道长也说要来,还有...你那个医生朋友和上班族朋友,也该叫上。
沈晋军接过帖子一看,上面用毛笔写着流年观百年庆典,落款是横江市土地庙宣,字歪歪扭扭的,像是用脚写的。
您老还挺懂行。他揣好帖子,突然一拍大腿,坏了!我家啥也没有啊!总不能让城隍爷站着啃馒头吧?
我早想到了。土地爷从石碑后拖出个竹筐,里面装着些水果糕点,还有两挂鞭炮,这些是附近街坊托我带来的,说是沾沾喜气。你再去买只鸡,弄点好酒,差不多就够了。
沈晋军看着竹筐里的苹果还带着牙印,估计是土地爷自己先尝了,忍不住笑:行!我这就去采购!保证让各位吃好喝好!
他刚要出门,手机响了,是张梓霖打来的,背景音吵得厉害。
晋军!你赶紧来我公司一趟!张梓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老板疯了,非要在办公室摆祭坛,说能提升业绩,现在全公司都不敢上班了!
摆祭坛?沈晋军皱了皱眉,啥样的祭坛?
就是插着五面小旗子,摆着个稻草人,上面还贴着我们全组的照片!张梓霖快哭了,我总觉得后背发凉,你快来救救我!我给你加钱!
加多少?
加五十!
成交!沈晋军挂了电话,拎起桃木剑,叶瑾妍,先去赚笔外快,再回来办庆典,两不误!
张梓霖所在的公司在市中心写字楼,沈晋军赶到时,前台小姑娘正抱着文件夹瑟瑟发抖。
道长你可来了!张梓霖从电梯口冲过来,领带歪在一边,我们老板在会议室呢,谁劝跟谁急。
会议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个大嗓门:都给我打起精神!这可是我托人从泰国请的业绩符,保证这个月KpI翻三倍!谁再敢说晦气话,扣工资!
沈晋军推开门一看,差点笑出声——会议桌上摆着个香炉,插着三炷香,旁边果然有五面彩色小旗,正中间的稻草人穿着迷你西装,胸口别着个工牌,上面贴着张梓霖的照片。
王总,这玩意儿可不兴摆啊。沈晋军走过去,摸了摸稻草人,上面果然缠着股阴气,这不是业绩符,是借运符,把你们员工的运气借到你身上,时间长了,人会生病的。
王总瞪着他:你谁啊?我请的大师说了,这是好东西!
啥大师啊?是不是说要收你八千八?沈晋军挑眉,我跟你说,这稻草人上的线是用坟头草编的,插的旗子是用烧给死人的纸扎的,你这是把办公室往阴曹地府里改啊。
张梓霖赶紧附和:就是啊老板!我昨天差点被电梯夹了,小李今天早上撞了电线杆!
王总脸色有点发白,但还是嘴硬:那、那是巧合!
叶瑾妍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阴森:巧合?那你看看桌子底下。
王总低头一看,顿时尖叫起来——桌子底下不知啥时候多了个黑影,正拽着他的裤脚,那黑影的脸,居然跟稻草人一模一样。
这是...这是啥?王总吓得往后躲,差点撞翻椅子。
是被借运的冤魂。沈晋军拿出张黄符,往稻草人身上一贴,你用人家的运,总得给点补偿吧?现在人家来讨了。
他手指捏诀,念了句简单的超度咒,黄符地燃起,稻草人瞬间化成灰烬,桌子底下的黑影也渐渐散了。
王总瘫坐在椅子上,满头冷汗:道、道长,我错了...我这就把这些东西扔了...
扔了还不够。沈晋军掏出手机,给员工们发点福利,下午茶安排上,再放半天假,阳气足了,业绩自然就上去了。
王总连连点头:好好好!马上安排!
张梓霖凑过来,偷偷塞给沈晋军三百块:这是给你的,谢了啊。
够意思。沈晋军揣好钱,对了,中午来我道观吃饭,百年庆典,热闹热闹。
真的?张梓霖眼睛一亮,有啥好吃的?
保密。
从写字楼出来,沈晋军直奔菜市场,买了只老母鸡,两斤排骨,还有一堆蔬菜水果,最后想起萧霖,又绕到药店买了两盒润喉糖——那家伙总说值班说话太多,嗓子疼。
回到流年观,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刚把菜拎进厨房,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出去一看,差点把手里的排骨扔了。
城隍爷带着文武判官坐在香案旁,清风明月两位道长在给龟丞相顺毛,邓梓泓蹲在地上摆鞭炮,土地爷正指挥着两个小土地神挂红灯笼,忙得热火朝天。
你们来得够早啊。沈晋军把菜往灶台上一放,我还以为得等我做好饭才来呢。
百年庆典,当然要早点来帮忙。明月道长晃着酒葫芦,我带了坛好酒,今天不醉不归。
清风道长指着院子里的石桌:我让小邓子把桌子擦干净了,等会儿就在这儿吃,敞亮。
正说着,萧霖提着个果篮进来了,白大褂上还沾着点消毒水味:刚下夜班,没耽误吧?
来得正好!沈晋军把润喉糖塞给他,快坐,我这就炒菜。
他扎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叶瑾妍的声音时不时从桃木剑里传来指点:盐放多了...排骨得先焯水...哎那个鸡别剁那么大块!
院子里倒是热闹,城隍爷和土地爷在争论当年建观时谁帮忙多,邓梓泓和张梓霖(这家伙居然提前来了)在研究鞭炮怎么摆才好看,清风明月两位道长在下棋,萧霖在给龟丞相拍照,说要发朋友圈。
十二点整,沈晋军端着最后一盘红烧排骨出来时,邓梓泓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得鸟都飞了,硝烟味混着饭菜香,把流年观的破院子衬得格外有烟火气。
石桌上摆满了菜,鸡鱼肉蛋样样有,明月道长的酒坛打开,香气飘出老远。城隍爷没穿官服,换了身藏青色便袍,吃起排骨来一点不含糊,差点把骨头吞下去。
我说老沈,张梓霖啃着鸡腿,你这道观都一百年了,就没藏点宝贝?比如金元宝啥的?
沈晋军刚要说话,土地爷突然哼了一声:宝贝?有啊,当年你太爷爷埋在桃树下一坛酒,说是等一百年后给有缘人喝。
真的?沈晋军眼睛一亮,在哪棵桃树下?我咋不知道?
就你天天喂龟的那棵。土地爷指了指院子角落,不过现在挖出来也没法喝了,前段时间被你家老龟刨出来,偷喝了半坛,剩下的都馊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龟丞相,老龟把头埋进盆里,假装听不懂。
行啊老龟,沈晋军笑着敲了敲水盆,会喝酒了?下次给你整两罐啤酒?
叶瑾妍的笑声从桃木剑里传来,清清脆脆的,像风铃响。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石桌上,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暖暖的。城隍爷在跟清风道长碰杯,邓梓泓偷偷把排骨往自己碗里扒,张梓霖拿着手机拍个不停,萧霖在给大家讲医院的趣事,土地爷正跟龟丞相抢一块鸡肉。
沈晋军看着这乱糟糟又热闹的场面,突然觉得,这百年道观,破是破了点,穷是穷了点,但有这么多人...呃,人鬼神围着,好像也挺幸福的。
他举起杯子,对着所有人(包括龟丞相)喊:干杯!祝流年观再活一百年!祝大家...吃好喝好,平平安安!
干杯!
欢呼声和笑声混在一起,惊飞了树上的麻雀,也吹散了过往的冷清。桃木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叶瑾妍的气息轻轻萦绕在沈晋军身边,带着点温柔。
沈晋军喝了口酒,咂咂嘴。
管他什么黑月会,什么阴谋诡计,今天先吃爽了再说。
毕竟,百年一次的庆典,可不是天天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