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者醒的时候,窗外的月亮正挂在老槐树上,像块被啃过的月饼,缺了个角。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腕上的黑纹淡得快看不见了,胸口也不闷了,就是嗓子眼干得发疼,像吞了把沙子。
“醒了?”广颂子不知何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摩挲着那半块阴阳佩,月光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
风行者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广颂子递过一杯温水,他接过时手还在抖,水洒了大半在被子上。
“慢点喝。”广颂子又倒了杯,这次直接扶着他的手送到嘴边。
喝了半杯水,风行者才缓过劲来,声音还有点哑:“玉佩……另一半……”
“在黑月会总坛。”广颂子把玉佩放在他手心,“玄清子说,这玩意儿能感应到另一半的位置,只是现在没动静。”
风行者握紧玉佩,指腹摩挲着断裂的边缘:“要等十五月圆,阴阳相吸的时候才会显影。”
“显影?”门口传来沈晋军的声音,这家伙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是不是跟电影里似的,能投影出地图?”
风行者抬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显然还没适应这道士的跳脱。
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飘出来:“别理他,他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你说说,黑月会拿舍利到底想干什么?”
提到舍利,风行者的脸色沉了沉:“他们要用舍利开启‘往生阵’,据说能吸取方圆百里的生魂,练成‘噬魂珠’。”
“噬魂珠?”邓梓泓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本泛黄的古籍,“我在龙虎山的典籍里见过,说是用万人魂魄炼化而成,能让人功力大增,但也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张梓霖抱着袋瓜子靠在门框上,一边嗑一边说:“这不就是武侠小说里的邪功吗?练了会走火入魔那种。”
“比那厉害,”风行者咳了两声,“往生阵一旦开启,横江市至少一半人会变成行尸走肉,生魂被吸走,肉身还能活动,就跟……就跟僵尸似的。”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连嗑瓜子的张梓霖都停了手,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受惊的仓鼠。
沈晋军把啃剩的苹果核扔到窗外:“那还等啥?明天就去端了他们的老巢,别等十五月圆了。”
“不行,”广颂子摇头,“他们的阵法没松动,硬闯就是送死。而且……风行者还没好利索。”
风行者试着坐起身,虽然还有点虚,但比刚才好多了:“我没事,再休养一天就能动。”
“你可拉倒吧,”叶瑾妍冷笑,“刚才喝口水都手抖,还想打架?等你养好伤,横江市都变僵尸乐园了。”
风行者的脸有点红,不知是被说中了还是身体还没恢复,他把阴阳佩放在枕边:“等月圆时玉佩显影,就能找到阵法的薄弱点,不用硬闯。”
沈晋军摸着下巴转圈:“那这两天也不能闲着。广成子呢?让他多做点解毒药,万一又中了许馥妍的招呢?”
提到广成子,广颂子的眉头皱了皱:“他在厨房后面搭了个丹炉,说要炼‘超级解毒丹’,从下午折腾到现在了。”
众人赶到厨房后面时,正看见广成子围着个铁皮桶忙得团团转。那铁皮桶一看就是从废品站捡来的,上面还印着“食用油”三个字,被他凿了几个洞,插着几根铁管,看着像个简陋的烧烤架。
“马上就成了!”广成子手里拿着个大蒲扇,使劲往桶底扇风,桶里冒出滚滚黑烟,还夹杂着股焦糊味,“这丹炉是我照着青云观的样式改的,虽然简陋,但火力猛,保证炼出来的丹药效果翻倍!”
广丰子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个锅盖当盾牌,一脸警惕地盯着铁皮桶:“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炸?刚才已经响了三回了,跟放鞭炮似的。”
“那是药引在发力,”广成子头也不抬,往桶里扔了把草药,“这叫‘爆丹术’,越响效果越好。”
沈晋军捂着鼻子后退两步:“这味儿也太冲了,是药还是炸药啊?我怎么闻着像烧焦的塑料。”
话音刚落,铁皮桶突然“砰”的一声炸开了,黑色的粉末喷得满天都是,像下了场黑雪。广成子被掀得坐在地上,满脸黑灰,只有牙齿是白的。
“成了……成了!”广成子从地上爬起来,手舞足蹈地去扒拉炸碎的铁皮,“我的超级解毒丹!”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碎铁皮中间躺着几粒黑乎乎的东西,圆滚滚的,像羊粪蛋,还冒着青烟。
广成子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粒,吹了吹上面的灰:“别看卖相不好,威力大着呢。来,谁试试?”
没人敢动。连平时啥都敢啃的菟菟都往后缩了缩,抱着胡萝卜摇脑袋。
“我看还是算了,”萧霖推了推眼镜,“这玩意儿看着就像没炸透的煤球,吃了怕是会食物中毒。”
“你懂啥,”广成子不服气,把“丹药”往怀里揣,“这叫外焦里嫩,药效都锁在里面呢。上次我炼的‘大力丸’也是这样,广丰子吃了,能扛着铜锤跑三里地。”
广丰子脸一红:“那是我那天没吃饱,跑起来才没劲,跟你那破药没关系。”
正吵着,小李鬼举着个平板电脑跑过来:“沈总!监控拍到有人在道观门口鬼鬼祟祟的,看着像黑月会的人!”
众人赶紧跑到前院,调出监控一看,只见个黑衣人蹲在流年观门口的老槐树下,鬼头鬼脑地往里面张望,手里还拿着个望远镜,镜片在月光下闪了一下。
“是李言风,”邓梓泓认出了他,“黑月会的外围成员,擅长追踪和放哨。”
沈晋军眼睛一亮:“送上门的情报啊!广颂子,把他抓来问问,说不定能套出点黑月会的秘密。”
广颂子刚要动,就被风行者拉住了:“别抓,我认识他,以前是个外卖员,被黑月会胁迫才入的会,本性不坏。”
“不坏还帮黑月会放哨?”沈晋军不解。
“他女儿得了怪病,需要黑月会的药维持,”风行者低声道,“也是个可怜人。”
沈晋军摸了摸下巴:“那咋办?放着他在门口盯梢?”
“我有办法,”广成子突然凑过来,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把这个撒在他身上,保证他三天三夜睡不着觉,还不耽误咱的事。”
“这是啥?”沈晋军打开纸包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辣味直冲脑门,“你这是辣椒粉吧?”
“是加了朱砂的辣椒粉,”广成子得意道,“我改良版的‘辨灵散’,不光能让鬼怪现形,还能当胡椒面用,对付活人也管用,保证辣得他怀疑人生。”
众人:“……”
最后还是广颂子出马,悄无声息地绕到李言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李言风吓得一哆嗦,望远镜掉在地上,回头一看是广颂子,脸都白了,转身就要跑。
“别跑,”广颂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知道你女儿的事,只要你说实话,或许能帮你。”
李言风愣在原地,嘴唇哆嗦着:“我……我啥都不知道,就是来看看……”
“别装了,”沈晋军从道观里走出来,晃了晃手里的阴阳佩,“黑月会要用往生阵炼噬魂珠,这事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李言风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看了看阴阳佩,又看了看沈晋军,突然蹲在地上抱头大哭:“我也是没办法啊!他们说我不配合,就不给我女儿药!那药……那药其实就是用生魂炼的,我知道缺德,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女儿死啊!”
张梓霖递过去一张纸巾:“别哭了,有话好好说。你知道往生阵的薄弱点在哪吗?”
李言风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我听匡利睿说过,阵法的阵眼在老城区的钟楼底下,那里有个地下室,藏着‘镇魂石’,只要毁了镇魂石,阵法就启动不了。”
“匡利睿?”邓梓泓皱眉,“就是那个练‘噬魂手’的家伙?”
李言风点头如捣蒜:“就是他,心狠手辣得很,上次有个兄弟想跑,被他一爪子掏穿了心窝子……”
他说着打了个寒颤,显然是吓得不轻。
广颂子看了眼风行者,风行者点头:“他说的是真的,匡利睿确实是往生阵的看守之一。”
沈晋军拍了拍李言风的肩膀:“你也别害怕,只要帮我们毁了阵法,你女儿的病,我们想办法治。萧霖是医生,玄清子老祖宗也有办法,肯定比黑月会的邪药强。”
李言风抬起头,眼里闪着光:“真的?你们真能治好我女儿?”
“比珍珠还真,”沈晋军指了指广成子,“这家伙虽然药不咋地,但认识不少神医,实在不行,让他去青云观请人。”
广成子挺胸:“没问题!我师父的师父的师兄,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就是脾气怪了点,得用三斤好酒才能请动。”
李言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众人磕了个头:“谢谢各位道长!只要能救我女儿,我啥都肯干!老城区的地道图我有,我画给你们!”
沈晋军赶紧把他扶起来:“别磕头,折寿。画地图去,画详细点,尤其是钟楼附近的,有没有陷阱啥的。”
李言风点头,跟着小李鬼去客房画地图了。
广丰子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这人看着不像坏人啊,咋就加入黑月会了呢?”
“还不是为了生活,”沈晋军叹了口气,“要是日子好过,谁愿意跟那些妖魔鬼怪打交道。”
叶瑾妍的声音轻轻响起:“你倒是挺能体谅别人,刚才还想让广成子用辣椒粉辣他呢。”
“那不是不知道情况嘛,”沈晋军嘿嘿笑,“现在知道了,当然得伸出援手。咱可是正义的化身,对吧?”
广颂子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那月牙又亮了点,离十五月圆越来越近了。
厨房后面的铁皮桶还在冒着丝丝黑烟,广成子正心疼地捡着那些“超级解毒丹”,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心疼药还是心疼他的丹炉。
沈晋军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有阴阳佩指路,有李言风的地图,还有广颂子这大高手在,就算黑月会再厉害,往生阵再邪门,应该……能应付吧?
他摸了摸怀里的桃木剑,又看了看客房的方向,李言风正在里面奋笔疾书。
不管咋说,总算有了点头绪。
比瞎猜强。
沈晋军伸了个懒腰,决定明天让广成子再试试炼药,万一那“超级解毒丹”真有用呢?
就算没用,炸丹炉的时候看看热闹也行啊。
他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众人都看他。
“笑啥呢?”张梓霖捅了他一下。
“没啥,”沈晋军摆摆手,“就觉得……咱这队伍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有道士,有女鬼,有医生,有吃货,还有个刚弃暗投明的前黑月会成员。
挺齐全。
就是不知道真打起来,顶不顶用。
沈晋军甩甩头,不想了。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实在不行,还有玄清子老祖宗呢,那老爷子活了几百年,总有办法。
他往客房走,想去看看李言风画的地图。月光洒在院子里,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摇摇晃晃的大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