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场的喧嚣早已散去，朱漆大门内只余沉香缭绕。
六道人影静立阁心，烛光将金万岳的额头照得发亮。
金万岳向前半步，袖袍一拂，朗声笑道：“自今日起，叶城主便是云栖阁新主。”
声音在空旷厅堂里荡起微弱的回音。
卿梦瑶的裙裾无声拂过光洁地砖，吴司辰的眼镜反射着账册灵纹的幽光，玉流璇指尖尚残留拍卖槌的余温，墨衡的白须在灵流中轻颤，门敬轩的劲装挺立——五道目光同时落在叶晨身上。
屋内灵气微凝，烛火倏然一颤。
卿梦瑶率先敛衽行礼，声若春溪融冰：“梦瑶谨遵阁主令。”
吴司辰推了推眼镜，账册在掌心化为光点：“收支账目每月朔日呈报。”
玉流璇红袖轻振，笑靥如焰：“属下必让客人们的满堂喝彩，皆化为博您一笑的春风。”
墨衡拱手时八卦镜在腰间鸣响：“老朽这双鉴宝眼，愿为城主辨尽天下真伪。”
门敬轩抱拳铿然：“护卫之责，敬轩以命相护。”
叶晨目光扫过众人。
卿梦瑶敛衽行礼时裙摆纹丝不动，显然身法控制已入微境；吴司辰推眼镜时，指关节处有长年握算盘留下的薄茧；玉流璇笑靥如花，袖中三根琴弦却绷如满弓；墨衡白须轻颤间，腰间八卦镜发出镇邪清音；门敬轩玄色劲装冷冽，左肩一道新创犹渗血煞之气，目光如鹰隼扫视全场。
神识如细针探入墨衡识海时，老鉴宝师白须骤然飘动。
“筑基初期却甘屈鉴定之位——”他声音不高却截断所有余音，“绣金楼的手笔，比我想的更深。”
金万岳朗笑回应：“叶城主过誉了，这五位皆是绣金楼精挑细选的好手，维持云栖阁运转不过举手之劳。”
他袖中浮起云栖城微缩光影，灵脉如金线缠裹阁楼，“城主平日只需坐收灵石，除非……”
笑声忽敛，指尖点向光影中几处晦暗漩涡，“以及……偶尔出手料理些麻烦”
袖中五指悄然收拢，语带深意。
“麻烦？”叶晨眉峰微动。
金万岳叹道：“譬如拍卖时闹事的那位汉子，要么是绣金楼对头，要么是黑煞教余孽，往日都由阴无鸮与屠百锋处置。”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阴风擦过窗棂，烛火倏地拉长又缩回，空气中漫起一丝腥气。
金万岳袖中光影里的晦暗漩涡突然加速旋转。
提及二人名讳时五人俱皆垂首，金万岳干笑两声：“如今这二位已然身死道消，只得劳烦城主亲自动手了。”
窗外忽起风声，烛影摇曳欲灭。
话音未落，叶晨识海骤起波澜，指尖在案几青木纹上倏地顿住。
万灵植府的传音穿透神识，地狱之声如业火灼烧虚空：“佛主，那闹事者业力滔天，请允属下清理。”
叶晨指尖在袖中轻叩，颔首刹那玄黑铠甲已化残影。
窗棂微震时卿梦瑶的鬓发被风带起，再抬眼时只剩一缕红莲余烬散入夜风。
那道玄黑残影掠过的刹那，凛冽杀气压得她丹田灵旋骤停。
金万岳瞳孔骤然收缩又迅速恢复，喉结微滚。
他扯出笑容时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袖口暗绣的金蟒在微颤的烛光下游动。
金万岳恍若未觉，击掌唤回众人心神：“吴司辰，还愣着作甚？将本月分红呈予阁主！”
眼镜修士应声出列，箱开一隙，灵光氤氲，精纯灵气扑面而来。
只见里头千余灵石流光溢彩，灵石碰撞声清脆如冰。
叶晨眼底掠过暗光，这些灵石足够练气小家族嚼用三五年。
吴司辰适时补充：“较上月净利增长三成”，话音里带着压不住的上扬尾调。
“禀阁主，本月净利一千三百灵石。”吴司辰将箱子放在叶晨面前，抬头说道。
金万岳笑道：“区区千余灵石，权当绣金楼予城主的见面礼。”
叶晨右手轻拂，木箱化作流光没入掌心，转瞬收入万灵植府。
金万岳笑道：“绣金楼日后仍在云栖城经营，还望城主行个方便。”
叶晨淡淡应道：“互利之事，自然。”
二人目光一触即分，俱是心照不宣，再度寒暄几句后，叶晨离开云栖阁。
夜风掠过城主府顶楼，檐角铜铃轻响。
叶晨独自凭栏而立，衣袂在凉风中翻飞。
远天孤月高悬，云栖城的灯火在脚下蔓延，夜露与灵雾的湿润气息弥漫空中。
他闭目内视，混沌五行丹田如漩涡疾转。
轮回源藻假根已然结合聚灵阵探入灵脉深处，将精纯灵气源源不断汲取炼化。
灵气流过穴窍时泛起细微麻痒，周身毛孔似有清风钻入钻出，识海照世心焰随之明灭跃动。
数月前灵根被夺、跌落尘埃的少年，如今已执掌一城权柄。
城主府与云栖阁尽在掌握，百草阁、回春堂、神工坊、万宝楼四大产业亦由叶家青竹一脉掌控，每月利润皆有分成汇入他的囊中。
指节叩在白玉栏上，发出清脆回响。
“还不够……”叶晨喃喃自语。
圣宗收徒大典已然近在咫尺，叶无涯勾结域外天魔的阴影如芒在背。
他右拳骤然握紧，栏上白玉绽开细碎裂纹。
“这些资源虽好，但要想在圣宗大典上对抗可能已勾结天魔的叶无涯，还远远不够。必须尽快利用一切可用资源提升实力。”
身后风压骤增，地狱踏碎月光现身，玄甲沾着露水与血腥：“业障已除。”
叶晨头也不回：“尾巴可曾处理干净了？”
“一切痕迹已被属下抹除。”地狱沉声答道，“劫修已诛，此魂沾染四千条人命。”
地狱五指微张，一缕猩红血雾自魂体剥离，骤然化作无数破碎记忆——断肢飞溅、哀嚎刺耳、血雾弥漫的屠村场景扑面而来。
叶晨眉心一蹙，腥气仿佛渗入鼻腔，直至业火红莲轰燃而起，将那血腥幻象灼烧殆尽。
只见漆黑魂体挣扎嘶嚎，业火红莲自指缝绽开，映出拍卖场闹事者扭曲的面容。
业火灼烧时魂体扭曲惨叫，寒意弥漫开来。
业火每灼烧一分，冤魂便凄嚎着淡薄一分。
叶晨清晰感知到轮回源藻将炼化的业力转化为灵力注入丹田，另一部分则化为功德金辉，缓缓滋养着识海中的岁月青莲。
“佛主！”地狱骤然低吼，玄黑铠甲铮铮作响，“属下，已然忍无可忍！”
叶晨蹙眉回望，“何事？”
只见业火在对方面甲空洞处燃烧：“炼化这些孽障时，属下窥见了他们的记忆碎片——阴无鸮、屠百锋与此人皆曾犯下滔天罪孽！”
左手业火化为斑驳的幻影：村庄在魔焰中坍塌，婴孩啼哭被掐断于凝血掌心，抽魂法阵中万千生魂如麦穗倒伏。
地狱面甲迸出无尽业火：“九耀圣宗疆外尚有百余恶徒逍遥法外，属下欲尽数诛灭，令其永堕业火红莲！”
叶晨眉头微蹙。
玄黑铠甲剧烈震颤，业火失控灼烧铠隙，在地面烙出焦痕。
他滚出压抑的低吼，仿佛强行吞咽滔天怒意，最终轰然跪地——
“佛主放心，可通过万灵植府随时召我回归。每处诛灭之地皆留红莲锚点，往返不过弹指。”
玄黑铠甲与地面相触，发出沉闷铿响。
“且每诛一恶徒，业力皆化修为反哺佛主。”地狱单膝跪地，业火将石板灼出焦痕，“此举于修行大有裨益。”
夜风卷起灰烬，萦绕不散。
叶晨右掌虚按，地狱倏然消失，只余地面焦痕。
再度挥手时黑焰爆裂，地狱重现身踏碎三块地砖。
“不错，果然瞬间就能返回。”叶晨颔首道，“所作所为倒是与那寒玄墨有些相似。去吧，尽数诛灭这些恶徒。”
叶晨目光微沉。
纵容地狱屠戮或引九耀圣宗警觉，但业力转化修为的诱惑实在惊人……
他骤然冷声道：“记住，莫露破绽，隐匿行踪。此外，尽量减少在圣宗治下的活动。”
“多谢佛主成全属下！”
地狱合十行礼，化作红莲业火冲天而起，瞬息消失于云端。
城主府顶楼重归寂静，叶晨独立其中，月光洗练周身。
“如今局势尚且稳固，安逸修炼的时日无多，不可虚度。”叶晨眼中闪出精光。
而后直接走向城主府二阶灵脉，打开阵法禁制步入其中，灵脉气息如潮涌来。
…………
万瘴谷腹地，腐植爆裂声刺破夜寂。
面具人蜷缩岩洞深处，右臂藤蕨如活蛇绞碎臂骨，紫黑血汁滴落处青烟嘶响。
“呃啊啊啊啊啊啊！”面具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
“教主！”洞外守卫冲入刹那，“你还好吗？！”
“……来得正好！”面具人双掌骤探，将两人吸入手中，瞬间吸取二人精气！
“教主……你！”话没说完，两人已被顷刻吸成干尸！
藤蕨吮饱精血，暂归沉寂。
“该死的叶家！”面具人怒吼，“定要让你们付出百倍代价！”
他喘息渐平，藤蕨缠绕的伤口紫光流转，气息竟恢复一丝阴狠。
目光扫过洞外夜色，他沙哑嗤笑：“待我给那位制成锚点……必让你叶家血流成河！”
面具人踉跄起身，目光锁定不远处被铁链禁锢的身影。
月光从石缝漏下，照出那人苍白的面容——正是叶家失踪已久前任城主的叶玄微。
面具人发出沙哑冷笑，洞中毒瘴随之翻涌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