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薅了半篓薄荷，春丫突然拽着陈砚之的袖子往诊所跑，嘴里“咿咿呀呀”比划着，手指向诊所方向，脸涨得通红。陈砚之心里一紧，扔下篓子就跟着跑——春丫很少这么急，准是出了大事。
冲进诊所时，屋里已经乱成一团。一个汉子躺在长椅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色，双手死死抓着胸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每一次吸气都像被掐住脖子似的艰难。旁边一个妇人哭得直跺脚：“陈医生！你可回来了！他刚才还好好的跟人下棋，突然就倒了！这是咋了啊！”
陈砚之一步跨到长椅边，手指搭上汉子的手腕，脉搏又快又弱，像风中残烛。他迅速掀开汉子的衣襟，只见胸口皮肤微微起伏，却几乎看不出呼吸的幅度。“什么时候倒的？之前有啥毛病没？”
“就刚才！”旁边一个下棋的老头插话，“正轮到他落子呢，手里的棋子‘啪’掉地上，人就直挺挺倒下去了！他平时身体壮得像头牛，除了偶尔咳嗽，啥毛病没有啊！”
妇人哭着补充：“他前儿说胸口有点闷，我让他来看看，他还说我瞎操心……陈医生，你快救救他啊！”
陈砚之没再多问，反手从药箱里抽出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刚贴上汉子胸口，眉头就拧成了疙瘩。“是急性心梗。”他声音沉得像块石头，“春丫，去烧壶开水！张婶，把那边的硝酸甘油拿来！”
张婶手忙脚乱地从药柜里翻出小药瓶，抖着手递给陈砚之。他倒出一片塞进汉子舌下，又快速解开汉子的腰带和领口，让他平躺得更舒展些。“都让开点，保持空气流通！”
围观的人赶紧往后退，春丫端着热水跑进来，陈砚之接过水杯，却没喂，而是把听诊器塞给她：“帮我听着心率，有变化立刻告诉我。”自己则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按在汉子胸口，开始做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三下……”他低声数着，胳膊绷得笔直，每一次按压都让汉子的胸膛明显下陷。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滴在汉子的衣襟上，很快洇出一小片湿痕。
“心率还是很慢！”春丫举着听诊器，急得声音发颤。
“加大力度！”陈砚之吼了一声，按压的速度更快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旁边的妇人看得直掉泪，老头们大气不敢出，诊所里只剩下陈砚之的数数声和春丫紧张的汇报声。
按压三十下，陈砚之捏住汉子的鼻子，俯身做人工呼吸，胸口起伏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刚才薅薄荷时沾的。做完两次呼吸，他直起身，春丫立刻喊：“快！心率好像上来点了！”
“继续！”他抹了把汗，又开始按压。如此反复了四五轮，汉子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咳嗽，虽然气若游丝，却让所有人都攥紧了拳头。
“有反应了！”张婶激动地喊。
陈砚之却没停，直到春丫喊道：“心率正常了！能摸到脉搏了！”他才停下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贴在身上。
汉子缓缓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呻吟。陈砚之挣扎着站起来，从药箱里拿出针剂：“春丫，酒精棉！”
打完针，他又给汉子挂上吊瓶，看着药液一点点往下滴，才松了口气，对妇人说：“暂时稳住了，但必须马上送镇医院，这里设备不够。”
妇人连连点头，掏出手机就要拨号，陈砚之却拦住她：“别打120，等下我让春丫她哥开车送，他车快，镇医院那边我提前打电话打招呼。”
老头们这才敢出声：“陈医生，你这手绝活！刚才我都以为……”
“是啊，这心肺复苏，电视上看过，真做起来太难了，你这力道和节奏，比专业的还稳！”
陈砚之摆摆手，接过春丫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别夸了，运气好。”他看向还在喘的汉子，“以后胸口闷千万别扛着，这病拖不得。”
汉子虚弱地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力气。妇人握着他的手，眼泪掉个不停：“多亏了你啊陈医生，不然我家这口子……”
“先送医院要紧。”陈砚之打断她，对春丫说，“去叫你哥，就说有急症，越快越好。”
春丫应声跑出去，陈砚之则蹲在吊瓶旁，调整着流速，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把薄荷的清香和药味混在一起，弥漫在诊所的每个角落。刚才紧张得忘了，现在才觉出胳膊酸得抬不起来，他揉着肩膀笑了笑——这活儿，比给猪崽擦眼睛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