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外,中军大帐:
武帝刘彻在城头那怨毒而绝望的一瞥,以及他下城前前那句模糊不清却饱含恨意的嘶吼,如同淬毒的冰锥,彻底刺穿了刘据心中最后一丝名为“父子情分”的幻象。
看着金日磾等人仓惶将那个枯槁身影抬下城头,刘据的眼神已无半分波澜,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绝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父皇……这是你选的绝路!” 刘据心中无声咆哮。他非常清楚,当武帝拒绝开城、拒绝承认他的“清君侧”、甚至不惜以自身为质拖延时间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已是不死不休!
再无半分转圜余地!与其坐等武帝缓过气来,用“君父”之名反扑清算,用“不孝不忠”的罪名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不如……釜底抽薪!乾坤易主!
“传令!” 刘据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在肃杀的中军帐内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宫门虽未开!然奸佞挟持圣驾!罪证确凿!命田广明、张光!率部继续围困甘泉宫!昼夜袭扰!不得松懈!”
“另!” 他目光扫过帐中心腹赵破奴、任安、田仁等人,一字一顿,如同金铁交鸣,“封锁甘泉宫所有消息!飞鸟不得出!违者……诛九族!”
“诺!” 田广明、张光眼中杀机爆射,领命而去!甘泉宫外,战鼓号角再起!新一轮的袭扰疲敌开始了!
刘据转身,走到悬挂的巨大舆图前,手指重重敲在长安的位置。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野心和孤注一掷的狠厉:
“诸位!事已至此!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进一步……方有海阔天空!执掌乾坤!”
“父皇……已被奸佞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所害!城头所见……不过是他们找来的替身!意图混淆视听!挟天子以令诸侯!祸乱我大汉江山!!”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替身?!陛下……被奸佞所害?!这……这是要彻底斩断后路!为登基铺平道路!更是将弑君的滔天罪名,扣死在霍光等人头上!
“殿下……三思!” 赵破奴老成持重,忍不住开口,“此说……恐难服众!天下悠悠众口……”
“难服众?!” 刘据猛地转身,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咆哮,“大将军!那你说公孙贺、卫亢、两位公主的冤魂服不服?!椒房殿数十忠魂服不服?!母后……母后如今还重伤在床!生死未卜!她服不服?!”
“这天下众口!是枷锁!是毒药!是悬在孤头上的利剑!!”
“霍光他们!就是利用孤的‘顾忌’!利用孤对父皇的‘愚孝’!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才敢挟持圣驾!负隅顽抗!!”
“如今!孤……不要这枷锁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开天辟地的决绝:
“传孤……不!传朕——旨意!!”
他自称“朕”!
帐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心脏狂跳!
“父皇刘彻!遭奸佞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暗害!已于甘泉宫……龙驭宾天!!”
“国不可一日无君!社稷危殆!黎民倒悬!朕!高祖血脉!先帝嫡子!监国太子刘据!承天命!顺民心!即皇帝位!改元——靖难!”
“昭告天下!凡我大汉臣民!当戮力同心!共诛国贼!以慰先帝在天之灵!以安天下苍生之心!!”
登基!改元!乾坤易主!
刘据……不!新帝刘据!在甘泉宫外的血火硝烟中,在父亲尸骨未寒之际,悍然登基称帝!以最决绝、最冷酷的方式,彻底斩断了与过去的联系!
也为自己……戴上了那顶染血的帝冠!他不再需要“清君侧”的遮羞布!他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帝位!
就在新帝旨意刚刚下达,甘泉宫外的袭扰战鼓震天之际。一骑快马,如同丧家之犬般,从长安方向狂奔而来!
马上之人,正是那位首鼠两端、在太子危难时献上“诛杀江充”毒计、事败后第一时间向武帝告密求饶的太子少傅——石德!
石德连滚爬爬地冲进中军帐,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声音谄媚得令人作呕:
“陛下!陛下啊!老臣……老臣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他对着刘据连连叩首,额头沾满尘土,“老臣……老臣早就看出!那昏君……不!伪帝刘彻!倒行逆施!宠信奸佞!残害忠良!已失天命!唯有陛下!英明神武!仁德无双!方是承继大统的不二人选!!”
他抬起头,脸上堆满谄笑,如同摇尾乞怜的狗:“老臣……老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陛下登基大典!老臣愿为赞礼官!昭告天下!痛斥伪帝奸佞之罪!为陛下正名!!”
帐内众人看着石德这副丑态,无不面露鄙夷!此人无耻之尤!堪称当世第一小人!
新帝刘据端坐主位,冷冷地看着脚下如同蛆虫般蠕动的石德,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恶和冰冷的嘲弄。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石德?”
“老臣在!老臣在!” 石德如同听到天籁,连忙应声。
“你……不是一直忠心耿耿于……伪帝刘彻吗?” 刘据故意在“伪帝”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不不!” 石德头摇得像拨浪鼓,“老臣……老臣一直心向陛下!只是……只是被那伪帝胁迫!不得已虚与委蛇!老臣之心!天地可鉴啊陛下!!”
“哦?” 刘据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那……你当初在东宫,劝朕诛杀江充,而后又想向伪帝告发朕……也是虚与委蛇?”
说着刘据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扔在了石德的脸上。正式张光截获地石德发往甘泉宫的密信,信里的内容则是告发太子刘据谋反的秘密。落款人正是他石德!
石德看到信的瞬间脸色变地煞白,冷汗如雨:“陛……陛下!那……那是老臣……老臣糊涂!被奸人蒙蔽!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够了!” 刘据猛地一拍案几,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他眼中寒光爆射,如同看死人般盯着石德:
“石德!你这等首鼠两端、卖主求荣、寡廉鲜耻的腌臜小人!也配在朕面前摇尾乞怜?!”
“朕的朝堂!容不下你这等蛆虫!”
“滚!给朕滚回长安!闭门思过!静待……发落!!”
他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来人!将这腌臜东西!给朕……叉出去!!”
两名如狼似虎的甲士冲进来,如同拎小鸡般将瘫软如泥、哭嚎不止的石德拖了出去!帐内瞬间清净了!只剩下石德那绝望的哭喊在寒风中飘散……
石德如同丧家之犬般被赶回长安,他心中的恐惧和怨毒瞬间达到了顶点!他知道,新帝绝不会放过他!
他必须……做点什么!而就在他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一个神秘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响起:
“石大人……想活命吗?想……富贵吗?”
是武帝的“影子”!在霍光计策下,被武帝最后唤醒的暗棋!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石德的失势和怨毒,正是最好的突破口!
当夜!长安城!这座刚刚经历血火、尚未完全平静的帝都,骤然再起波澜!武帝的“影子”与石德这条丧家之犬,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潜藏的危机!
未央宫武库方向!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喊杀声震天!有人纵火!有人冲击武库!守卫的蒋干部猝不及防,陷入苦战!
长乐宫椒房殿附近! 数支冷箭射向守卫!更有黑衣人试图潜入!目标直指重伤的卫皇后!幸得邴吉早有防备,死士拼死拦截,才未酿成大祸!
城内多处! 流言四起!如同瘟疫般蔓延!
“新帝弑父篡位!天理不容!”
“武帝未死!被囚禁在甘泉宫!新帝找替身冒充!”
“李广利大将军已率十万大军回师!不日将踏平长安!清剿叛逆!”
“降者免死!擒杀伪帝者!封万户侯!”
骚乱!如同野火般在长安城内蔓延!恐慌!再次笼罩了这座刚刚迎来新主的帝都!武帝的“影子”和石德这条丧家之犬,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潜藏的危机!武帝最后的布局……见效了!
新帝刘据在甘泉宫外,看着长安方向映红夜空的火光,听着快马传来的急报,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微笑。
“终于……都跳出来了!也好!省得朕……一个个去找!”
他缓缓抽出腰间那柄染满鲜血的环首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寒芒:
“传旨!命赵破奴老将军!坐镇长安!全城戒严!许其……先斩后奏!凡参与骚乱者!散布谣言者!形迹可疑者……杀无赦!!”
“命邴吉!动用所有绣衣暗探!给朕把那些‘影子’……一个个挖出来!挫骨扬灰!!”
“至于石德……” 刘据眼中杀机爆射,“这颗毒瘤……该摘了!灭其满门!悬首东市!以儆效尤!!”
他抬头,望向甘泉宫深处,那里,他的“父皇”正生死不明。
“父皇……你的手段,朕接下了!这盘棋还没完!朕……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