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汉十五年·深冬·漠北·分进合击
大将军赵充国的将令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虽未激起喧哗,却在汉军这台精密战争机器的每一个部件中引发了迅速的连锁反应。
各部将领领命后,迅速返回本部,短暂的指令传达后,庞大的军队如同解开的渔网,向着各自的目标区域泼洒开去。
东路:山林清剿
骠骑将军李玲回到本部,立刻召集麾下校尉。
“传令:各曲以‘火’为单位(汉军基层编制,约百人),分散行动。目标区域,白狼山东麓所有山谷、林地、岩洞。”
他指着粗糙的羊皮地图:“一队,沿这条溪谷向上搜索,注意两岸可能藏身的洞穴。二队,占领这个制高点,了望四周烟火,发现踪迹,即以鸣镝示警。三队,作为游骑,在各山谷间快速穿梭,驱赶可能藏匿的溃兵,逼他们出来!”
他特别强调:“林深雪厚,尤其要小心冷箭。遇抵抗,先用强弩覆盖,再派刀盾手清剿。缴获的皮子、肉干,谁拿到归谁!但首级和俘虏,必须统一登记!”
命令下达,幽州突骑立刻展现出其山地作战的适应性。士卒们给战马蹄子绑上防滑的草绳,弩手将弩机背在身后,手持环首刀徒步攀爬陡峭的山坡。
他们在雪地里艰难跋涉,仔细检查雪地上的任何痕迹——一个模糊的脚印、一根折断的枯枝、甚至是一处不自然的雪堆,都可能意味着下面藏着敌人。
不时有零星的战斗爆发在密林深处,汉军弩箭的尖啸声和胡人垂死的惨叫声短暂响起,又迅速被茫茫林海吞没。
西路:河道索敌
强弩将军猛然面对的是冰封的黑水河道及其错综复杂的支流河谷。
“河道是天然的通道,但也可能是陷阱。”猛然对部下训话,“溃兵很可能沿着冰面逃窜,或藏在河岸下的冰洞里避风。”
他的部署极为细致:“第一旅,沿主河道两岸高处并行推进,控制视野,遇敌则弩箭压制。第二旅,派小队下到河面,检查冰层是否有凿开的痕迹或隐藏的洞穴——用长矛探路,小心掉进冰窟窿。第三旅,作为快速反应力量,随时支援各方。”
他还命令工兵:“在几处关键的河道拐弯处,连夜浇筑冰墙,设置绊马索,留下一个小口子,就像捕鱼的‘罾’一样,等着溃兵自己撞进来。”
西路的行动显得更为安静和耐心。汉军士卒在冰天雪地里默默行军,耳朵捕捉着风声中任何异响——冰层的碎裂声?远处马蹄的回音?
他们的眼睛不断扫视着河岸两侧被冰雪覆盖的灌木丛和岩石堆。发现可疑迹象后,往往不是立刻冲杀,而是先形成包围,然后用火箭射入可疑区域,或者用长杆捅刺,逼出藏匿者。
北路:极限追击
骑都尉王朝的任务最为艰巨,也最需要冒险精神。实际上这也是大将军赵充国对这个年轻将军的历练。
他挑选的三千羽林郎骑,皆是军中翘楚,人披精甲,马配双鞍,携带了足够十日用的压缩肉脯和炒粟。
“我们的目标不是散兵游勇,是可能逃往北海(贝加尔湖)方向的敌酋!”王朝对精锐们做最后动员,“追上去,咬住他们!但记住大将军的话,穷寇莫追至绝境,若遇极端天气或敌军凭险固守,不可浪战,立即撤回!”
他们如同离弦之箭,向北疾驰。队伍中配有最优秀的向导和追踪能手,能通过雪地上几乎难以辨认的马蹄印、丢弃的杂物甚至粪便来判断目标的方向、数量和状态。
他们日夜兼程,轮流换马,人歇马不歇,如同不知疲倦的狼群,死死咬住前方亡命奔逃的猎物。
沿途偶尔爆发小规模的骑射交锋,羽林郎凭借更好的装备、马力和技艺,总能迅速击溃阻拦的敌骑,继续向前。
抚民安境:铁血之外的怀柔
与此同时,李凌负责的“抚民”工作也在艰难展开。这工作看似温和,实则复杂且充满风险。
他首先派出了数十支由通晓胡语的低级文吏、沉稳的老兵和少量护卫骑兵组成的小队,带着汉军的告示和少量粮食,前往已知的几个较大的冬季牧场。
“我们是汉军使者!奉大将军令,前来招抚!大汉只惩首恶,不究胁从!凡愿归附者,可前往弱水河畔的汉军大营,那里有御寒的帐篷和活命的口粮!抵抗者,格杀勿论!”使者们用生硬的胡语反复喊话,遇到小股流民,便分发几块硬邦邦的奶疙瘩或肉干,指引他们方向。
在指定的收容点,随军民夫和辅兵们冒着严寒,艰难地铲开积雪,搭建起一座座巨大的御寒毡帐。营寨外围树立了木栅,有士兵巡逻把守。
流离失所的胡人妇孺老弱,牵着仅存的瘦弱牛羊,衣衫褴褛、面带惊恐地陆续到来。汉军吏员在营门口进行简单的登记和甄别——主要询问原属部落、有无参与作战,然后按家庭分发一小份口粮和指定休息区域。
营内秩序由汉军维持,严禁斗殴抢夺。随军医官也尽力救治冻伤者和病人。整个过程充满了不信任和恐惧,但也确实让许多濒临绝境的人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韩安国每日巡视各收容点,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协调物资分配,确保这支特殊的“军队”能够稳定运转。
漠北广袤的雪原上,汉军的四股洪流——东路的山林清剿、西线的河道索敌、北路的深远追击以及看似温和实则至关重要的抚民安境——正按照赵充国的战略蓝图,同步推进。
帝国的意志,正以这种高效而多维的方式,彻底重塑着这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