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安静了。
上一秒还是血肉飞溅的屠场,下一秒,声音被抽走了。
雷战那只刚撕开活人胸膛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青筋凸起。
阚雄转过身,似乎不忍再看。
剑无尘脸上的笑容碎了,他后退半步,想把那把刚带给他快感的剑藏到身后。
他们可以向畜生复仇。
但对一个孩子下手,是另一回事。
现在,这道防线,被他们的仇人,用最烂的方式抓在手里,反过来威胁他们。
“都别动!”
冯振山的声音尖利扭曲。
他干瘦的手死死掐着自己亲孙女的脖子,锋利的瓷片在女孩皮肤上划出一条血线。
“放我走,听见没有!”
“不然黄泉路上,我也要我冯家的种陪着!”
他怨毒的扫视所有人,肥胖的身躯因为疯狂而颤抖。
小女孩没有哭。
剧痛和恐惧让她发不出声音,只有泪珠从大眼睛里滚落,打湿了怀里的布偶熊。
所有人都僵住了。
雷战和阚雄两个王者境的军团长,此刻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的拳头能打碎骨头,却打不穿一个五岁女孩的身体。
秦阳松开了腰间的捕兽夹,一阵恶心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个世界,可能比他想的还要烂。
死寂里,只有冯振山癫狂的喘息。
所有人的视线,最后都落在了那个没动过的身影上。
韩清。
是你带我们来的。
是你让我们变成了只知道复仇的野兽。
现在,你要我们怎么做?
连雷战和阚雄,这两个沙场老将,此刻也用复杂的视线,看着这个十八岁的青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韩清笑了。
笑声很轻,落在这片屠场里,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后背发冷。
冯振山也感到了。
韩清动了。
他慢慢走着,踩过地上的碎肉和断骨,在冯振山面前三米外停下。
“你知道吗?”
韩清开口,语速很慢,很平静。
“我刚才在想,该怎么处理她。”
他的手指,点了点那个在冯振山手里发抖的小女孩。
“杀了?好像有点过分,我还没到对一个五岁丫头动手的地步。”
“放了?又有点麻烦,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万一她长大了,记得今天的仇,跑来找我报仇怎么办?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
韩清的话,让冯振山愣住了。
他听不懂。
他完全听不懂这个魔鬼在说什么。
韩清没管他,继续说。
“所以我刚才在权衡,哪种选择更省事。”
“不过现在,你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韩清抬起头,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甚至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看到,你们冯家的血脉里,从老到小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你用她来威胁我,恰恰是帮我拔掉了心里最后一根刺。”
“让我可以毫无负担的……”
韩清的话停顿了一下。
“斩草除根。”
冯振山全身的血,瞬间冻成了冰。
他看着韩清脸上的笑容,一股比被雷战踩在脚下时强烈百倍的恐惧,从灵魂里炸开。
他做错了。
他做了一件天底下最蠢的事。
他用自己最后的底牌,去试探一个根本没有底线的魔鬼。
不,这个魔鬼有底线。
只是他的底线,被自己亲手抹掉了。
“不……不要……”
冯振山的声音开始发抖,想求饶,却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你猜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念头快?”
韩清的笑容愈发温和。
下一秒。
一股无法抵抗的沉重力量凭空出现,将冯振山死死钉在原地。
他动不了了。
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手里的瓷片,在离女孩喉咙不到一毫米的地方停下,再也进不去分毫。
只有眼球还能转动。
他用尽力气,绝望的转动眼球,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一幕。
他掐着孙女脖子的那只手,正从指尖开始,一寸一寸地……消失。
不是断裂。
不是粉碎。
是凭空消失,被从这个空间里彻底抹去。
就像被一块看不见的橡皮擦,从现实这幅画上,一点点擦掉。
没有血。
没有声音。
只有对存在本身的、最纯粹的湮灭。
“啊……啊……”
冯振山发不出声音,喉咙里挤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他的孙女,从他那只正在消失的手中滑落,跌坐在地。
她没有跑,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吓得忘了哭。
韩清没有再看冯振山。
他转身,走向雷战。
他从雷战身边走过,只留下一句很轻的话。
“你的儿子,在天上看着你。”
“别让他失望。”
雷战僵硬的身体一震。
他慢慢转身,看向那个被无形力量关在原地,四肢正在被一寸寸抹去的冯振山。
他看到冯振山眼里那份比死更深的恐惧。
他想起了自己儿子那句破碎的“疼”。
这个字,扎进了雷战空洞的眼神。
他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一步一步,他走了过去。
他没有再用拳头,也没有用脚。
他只是伸出手,捏住了冯振山正在嗬嗬作响的喉咙。
然后,慢慢一寸一寸,收紧。
咔。
一声轻微的脆响。
世界,终于安静了。
冯振山的身体软软瘫下,只剩一个不断被空间啃食的躯干,在地上无声抽搐。
最终,连同那些罪恶一起,彻底消失。
宴会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雷战和阚雄并肩站着,看着冯振山消失的地方,很久没说话。
大仇得报。
可他们心里的空洞,永远也填不上了。
韩清没管他们。
他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学生们”。
阚山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眼神空洞麻木。
剑无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剑尖,脸上病态的兴奋不知何时已经褪去,换上了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思索。
秦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浑身脱力,几乎要瘫软。
“都看够了?”
韩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今天的实践课,到此结束。”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阚山身上。
“回去,把身上的血和心里的废物一起洗干净。”
“好好睡一觉,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向庄园外走去。
在他身后,雷战和阚雄两位王者境的军团长,对着那个年轻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
武神城,苍穹学院。
夜色如水。
韩清走在安静的林荫道上,身上闻不到一点血腥味,好像刚才那场屠杀,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沿途遇到的学院导师和学员,都恭敬向他行礼,然后迅速避开。
没人敢靠近这个煞气还没散尽的年轻人。
韩清不在意。
他穿过广场,绕过训练场,最终停在一座被月光笼罩的安静阁楼前。
那是整个苍穹学院的禁地。
是院长谢星眠的居所。
他站在门前,没有敲门,也没有开口。
只是那么静静站着。
月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映在紧闭的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