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炼气一层带来的蜕变是显而易见的，却远不足以让叶辰高枕无忧。那日张远的突然发难，如同一声尖锐的警哨，惊起檐下寒鸦掠过血色残阳，彻底吹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没有实力，连安心做一名杂役都是奢望。
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埋头干活的杂役弟子。手掌虎口处的老茧被柴刀磨得发亮，新结的血痂与粗布衣袖摩擦时，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王管事似乎被张远那日的无功而返稍稍震慑，又或是觉得叶辰迟早会在外门大比上被彻底碾碎，暂时收敛了过于露骨的刁难，只是冷眼旁观，分配下来的活计恢复了往常的量。
叶辰乐得如此。他需要时间，更需要灵石——系统商城界面在深夜会浮现淡蓝色微光，映出“聚气散”标价旁的血色倒计时。最便宜的“聚气散”需要五块下品灵石，而那枚能短暂提升灵气感知、辅助突破瓶颈的“凝露丹”，更是标价高达二十灵石！这对于身无分文、连宗门最低等月例都无缘领取的杂役而言，无异于天文数字。
他尝试过在完成杂役后，偷偷前往宗门后山较深处，露水浸透的草鞋踩在腐叶上发出“噗叽”声，惊起的夜枭在树冠投下巨大阴影。希望能侥幸找到一两株未被发现的低阶灵草。但外围区域早已被无数外门弟子搜刮了无数遍，枯树干上残留着被利刃削过的新鲜痕迹，泥土里零星散落着破碎的玉瓶碎片，除了些年份浅薄、几乎无用的药草，一无所获。更深处的山林则弥漫着淡淡的妖气，藤蔓间挂着风干的兽骨，月光透过缝隙照在白骨上，泛着森冷的光，偶尔传来的低沉兽吼让他头皮发麻，理智告诉他，以他炼气一层的微末道行，踏入其中与送死无异。
【叮！临时任务发布：采集十株“凝霜草”，五块“赤铁矿”。】
【任务奖励：下品灵石x3，基础炼丹术（入门篇）灌输。】
【失败惩罚：未来三天修炼速度减半。】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叶辰正在劈柴的柴刀突然崩出火星，刀刃在月光下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任务目标正是后山外围偶尔能见，却也需要仔细搜寻之物，奖励的灵石虽少，却至关重要，而那“基础炼丹术”更是让叶辰心头猛跳！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接受了任务。指尖触碰到系统确认键时，感受到一股冰凉的电流顺着神经窜入大脑，仿佛被寒针刺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日，叶辰几乎榨干了每一寸时间。黎明前的杂役院，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与柴堆的阴影纠缠在一起。完成繁重的杂役后，他便一头扎进后山，荆棘在他手臂划出细长的血痕，汗水混着露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腐叶上晕开深色的点。凭借着系统加持下更为敏锐的感知，在荆棘乱石中仔细搜寻。手指被锐利的石块划破，衣衫被枯枝扯得破烂，他也毫不在意。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任务期限将至前，他终于凑够了十株带着淡淡寒气的凝霜草，叶片上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色泽，如同碎钻洒在翡翠上。并从一处废弃的矿坑边缘，挖出了五块泛着暗红光泽的赤铁矿，矿坑石壁上残留着前人挖掘的符咒，朱砂早已褪色成暗褐色。
【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
三块拇指大小、闪烁着柔和微光的菱形晶体落入系统空间，叶辰的储物袋突然发出“叮”的轻响。同时，一股庞杂的信息流猛地涌入叶辰脑海——无数关于灵草性状、药性搭配、火候掌控、丹诀手印的粗浅知识瞬间烙印其中，仿佛与生俱来！
基础炼丹术（入门篇）！
叶辰踉跄着扶住身旁的树干，树皮上的青苔被冷汗浸湿，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头痛欲裂之感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他从未接触过炼丹，此刻却对如何处理那十株凝霜草有了清晰的认知。
是夜，万籁俱寂。守夜的老黄狗突然对着后山方向发出呜咽，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脖颈上的铃铛在风中叮当作响。
叶辰没有像往常一样引气修炼，而是悄悄来到杂役院后那处废弃已久的破旧灶房。灶台上的铁锅早已锈穿，锅底残留着半块发黑的馒头，爬满了蚂蚁。此地偏僻，背靠山壁，夜间绝无人至，是他观察许久后才选定的隐秘处所。他搬动几个破筐烂木，筐底漏出的谷粒在月光下排成诡异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稍稍遮挡了门口缝隙。屋里早已无人使用，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残缺的瓦罐陶盆，盆底结着暗绿色的水垢，散发着经年的霉味。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块下品灵石置于地面，按照炼丹术知识，布置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微型“聚火阵”。灵石表面的纹路与地面的青苔接触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腾起一缕白雾。意念微动，体内那丝微薄的灵力尝试着注入其中，引导阵法脉络贯通。
嗡！
三块灵石微微一颤，表面光芒流转，彼此间勾勒出淡淡的红色纹路，如同三条交缠的赤蛇。一股微弱却稳定的热力自阵法中心弥漫开来，叶辰的睫毛瞬间被热浪烤得卷曲，额角的汗珠尚未滴落便已蒸发。
叶辰深吸一口气，将一株凝霜草投入其中。根据脑海里的知识，他笨拙地掐出一个简单的控火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在月光下呈现青灰色。试图以自身灵力为引，精细引导那阵法热力均匀包裹草叶。
“嗤…”
凝霜草迅速枯萎、焦黑，化为一小撮毫无用处的灰烬，火星溅在叶辰手背上，烫出一个细小的水泡他全神贯注，瞳孔倒映着跳动的火苗，眼白因过度用力而泛起血丝**。仔细感受着阵法热力的细微变化，调整着自身灵力输出的节奏与控火诀的微妙变化。
再次失败。第三株…第四株…
对火候的把握，对自身灵力的精细操控，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得多。每失败一次，都意味着一株凝霜草的损耗和自身心神灵力的消耗，令他心疼不已。那三块作为能源的下品灵石，表面的光芒似乎黯淡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裂纹如蛛网般悄悄蔓延，但支撑这短暂的尝试尚可维持。
当第七株凝霜草再次化为飞灰时，叶辰的嘴唇已被咬出鲜血，血珠滴在阵法边缘，瞬间被高温蒸发。他额头已布满细汗，体内灵力也接近枯竭。他看着系统空间里仅剩的三株凝霜草，草叶上的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他苍白的脸，咬了咬牙，没有立刻继续。
他盘膝坐下，运转《引气诀》，月光透过破窗洒在他身上，在地面投出六边形的光斑。缓慢恢复灵力，同时在脑海中一次次复盘刚才失败的过程，推演着控火的每一个细节。神识中浮现出系统商城里的“回气丹”图标，标价3灵石，在黑暗中泛着嘲讽的红光。
半个时辰后，他睁开眼，眸光沉静如古井，倒映着天边降落的残月。再次启动聚火阵，投入第八株凝霜草。
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沉稳，控火诀的变换也流畅了一丝。指尖的影子在阵法上方跳动，如同古老的祭祀舞蹈。在他的小心引导下，凝霜草并未立刻焦黑，而是缓缓蜷缩，叶片上的寒霜之气逐渐被热力逼出，在火焰上方凝成细小的冰晶颗粒，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终于，一滩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淡淡清凉气息的深绿色粘稠液滴，成功悬浮在微弱的火焰之上！
凝霜草精华，提炼成功！
叶辰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耳中轰鸣作响，仿佛听到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心神，但他立刻强行压下，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让他重新聚焦。维持着灵力的稳定输出，直到将那液滴彻底稳固。
来不及休息，他如法炮制，将最后两株凝霜草也成功提炼。三滴液滴悬浮在火焰上方，如同三颗坠落的流星，映亮了叶辰眼中的希冀。
望着眼前三滴悬浮的绿色液滴，叶辰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这笑容比月光更明亮。这仅仅是炼丹最基础的第一步，却让他真切地触摸到了“创造”的力量，而非一味的苦修和掠夺。
他将三滴草液小心地装入一个洗净的粗瓷小瓶收好。瓶底刻着前任杂役留下的“忍”字，被叶辰的鲜血浸得发亮。这只是半成品，但已蕴含微弱灵气，或许能值一两块灵石，或是将来用于炼制更复杂的丹药。
然而，就在他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灶房时，眼角余光瞥见远处树林边缘，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带起的气流震落了枝头的露珠！
叶辰心中猛地一凛，手指瞬间扣住袖中藏着的半截断刃，刀刃上的锈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色。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屏息凝神，悄然融入灶房的阴影之中，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壁，感受到青苔的滑腻与石壁的粗糙交织。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片黑暗。
等了许久，再无任何动静，只有夜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夹杂着远处山涧的潺潺流水。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人窥视？
叶辰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出，却在触碰到某种无形屏障时，被反弹回来，鼻腔瞬间涌出两行鼻血。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若刚才炼丹的微弱灵光波动被人察觉…
他不敢再多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开灶房，脚步轻得连枯叶都未曾压响。绕了远路才回到住处，途中经过一片竹林，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无数私语在耳畔回荡。
躺在床上，叶辰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墙上，形成斑驳的树影，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获取资源的艰难，炼丹的艰辛，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前路之上，荆棘密布。
但他握紧了手中的粗瓷小瓶，那微凉的触感，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希望。至少，他终于靠着自己，踏出了获取资源的第一步！
与此同时，青云宗外门，李虎的居所内。
烛火在青铜烛台上摇曳，将李虎的影子投在墙上，时而膨胀成庞然大物，时而蜷缩成侏儒。一名尖嘴猴腮的外门弟子正躬身汇报：“…李师兄，那叶辰这几日频繁往后山跑，似乎在采集什么低阶药草，今夜还在那废弃灶房待了许久，隐隐有微弱的灵力波动，像是…像是在尝试引火？”
李虎闻言，嗤笑一声，随手将一枚灵果核丢在地上，核仁滚到桌脚，被一只路过的蚂蚁拖走：“一个杂役捡垃圾，还能弄出什么动静？莫非还想学着野人钻木取火不成？真是天大的笑话！这种废物也值得你特意跑来禀报？滚下去，别再为这种屁事浪费我的时间！”
手下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言，退出房门时，门槛上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李虎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冷笑，完全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大比之上，他会亲手碾碎一切意外。
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他自信而冷酷的面容。他的瞳孔深处，映出叶辰炼丹时的身影，转瞬又被血色吞噬。
灶房外的窥视者，或许只是好奇，或许已被李虎的轻蔑态度影响，不再认真关注。
但无人知晓，那看似可笑的、微不足道的丹火，已在最深沉的黑暗中，悄然点燃了第一颗火星。火星溅落在干枯的竹叶上，腾起一缕青烟，却在黎明前的晨露中熄灭。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