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猛烈地冲击着天衍宗废墟上的每一个人,但退去之后,留下的却是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和一片狼藉的现实。
短暂的欢呼和呐喊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茫然。
敌人…真的全灭了?那位炼气八层的强者,连同他的手下,就在那一片淡薄的月辉中,消融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那间小小的石室。慕月仙子正躺在里面,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是她,以无法理解的、近乎神迹般的力量,拯救了所有人,却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
守墓老人是第一个从震撼中强行挣脱出来的。他嘶哑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秩序:“都别愣着!快!刘小栓,带人警戒四周!张小子,清理现场!其他人,照顾好伤员!”
他的声音将众人从失神中唤醒。人们开始机械地行动,但每个人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眼神中交织着对慕月仙子的敬畏、担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对那未知力量的恐惧。
守墓老人快步走入石室。李丫头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三枚气息不稳的暗紫色丹丸。石台上,慕月面无血色,昏迷不醒,唇边残留着那触目惊心的、泛着银辉的本命精血。她的气息比之前任何一次昏迷都要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
“丫头…”守墓老人的声音干涩无比,“慕仙子她…”
李丫头猛地回过神,慌乱地摇头:“我…我不知道…她的气息好弱…好像…好像生命在飞快流逝…”她看着手中的丹药,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管事…我…我炼成了这个…但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更不知道…能不能给慕仙子用…”她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惧。
守墓老人看着那三枚散发着混乱气息的丹丸,又看看生命垂危的慕月,脸色阴晴不定。这丹药来历不明,药性未知,万一…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王姓修士压抑着痛苦的声音:“管事…我的伤…好像又恶化了…”他强行出手斩杀山猪、又紧绷心神戒备,此刻伤势反复,独臂拄着剑,几乎站立不稳。
守墓老人心头一紧。外患暂解,但内忧却瞬间达到了顶峰!最强的战力慕月濒死,王姓修士重伤难支,李丫头炼出的丹药吉凶未卜,其他人更是筋疲力尽。
绝境并未真正过去,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守墓老人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丫头!这丹药…你炼出来,总归有一线希望!慕仙子…已经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你敢不敢…给她试一颗最小的?”
李丫头小手一颤,看着慕月那苍白的脸,重重点头:“我…我敢!”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最小的丹丸,碾碎一小角,兑入少许清水,在守墓老人紧张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喂入慕月口中。
丹药入口,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过去,慕月毫无反应,脸色依旧死灰,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瞬就会断绝。守墓老人与李丫头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绝望再次攫住心神时,守墓老人枯槁的手才极其轻微地感知到,慕月那即将熄灭的气息,似乎…似乎被一股混乱却坚韧的力量极其勉强地阻滞了刹那,那骇人的生命流逝速度,减缓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有…有点用!”守墓老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激动得声音发颤,“虽然微乎其微,但好像…好像吊住了一丝生机!”
李丫头也看到了希望,连忙将剩下的药液小心喂下。
接着,守墓老人又让李丫头取了一点丹药,去给伤势恶化的王姓修士外敷内服。
王姓修士服下丹药后,猛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青筋暴露,周身气血剧烈翻腾,险些将刚敷上的药粉冲开!他急忙盘坐运功,艰难地引导那混乱霸道的药力,足足一炷香后,潮红才缓缓退去,转为疲惫的苍白。伤口流血虽止,但内腑却因那药力冲击而隐隐作痛。 结果同样令人惊喜又忐忑,好在最终似乎稳住了伤势,未有恶化。
这未知的丹药,竟真的有些效果!虽然药性猛烈且混乱,副作用不明,但在这山穷水尽之时,无疑是真正的救命稻草!
消息很快在小小的人群中传开,绝望的氛围中,终于注入了一股真实的、微弱的希望之光。众人看向李丫头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新的期盼。
守墓老人立刻下令,将最后一点珍贵的石乳苔和材料交给李丫头,让她抓紧时间尝试炼制更多这种“救命丹”。
然而,就在众人因为这微小转机而稍感振奋时,守墓老人独自一人,步履沉重地走到废墟边缘,望向青霜阁人马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忧色更重。
赵坤死了,一支小队全军覆没。
青霜阁…会善罢甘休吗?
下一次来的,会是什么?是更疯狂的报复?还是…其他被这里动静吸引来的、更可怕的存在?
慕仙子昏迷前的惊天一击,是救了大家,但也可能…为宗门引来了更大的祸患。
微光虽现,前路却依旧黑暗,甚至可能更加凶险。
(第五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