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推开厢房木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陈腐草药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像被尘封十年的旧木箱突然开箱，闷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屋内光线昏暗，只有窗纸破洞透进的几缕阳光，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光斑里浮动的尘埃清晰可见，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最先撞入眼帘的是靠在墙角的旧木桌——桌面裂着道指宽的深痕，上面摆着个翻倒的粗瓷碗，褐色药汁顺着桌腿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积成一小滩，边缘早已干涸发黑，只剩下中间一点黏腻的痕迹，像极了凝固的血渍。
“玄机子道长？”苏禾放轻脚步，声音压得发柔，在空荡的屋里荡开，撞在石壁上又弹回来，却只换来一片死寂。她往前走了两步，粗布裙摆蹭过地上的干草，发出“沙沙”的轻响，格外刺耳。目光扫过桌旁的木床时，她突然顿住——床上的靛蓝色被褥乱糟糟地堆着，被角拖在地上沾了灰，床沿的木头上沾着点暗红的血迹，和院外石板上的血迹颜色一致，只是更浓些，边缘还泛着淡淡的湿润光泽，显然是刚染上没多久。
叶辰的手按在陨铁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能清晰感觉到剑身传来的细微震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心口的焚天通行牌，正随着脚步往里走，暖意一点点变浓，像揣了颗温烫的火炭，连带着内袋里的黑色晶石，也开始发烫，烫得他皮肤发麻，仿佛要挣脱布料的束缚，与什么东西产生共鸣。“看那边。”叶辰突然指向床后的墙壁，那里的青砖比周围的颜色浅了些，缝隙里的白灰有明显被撬动过的痕迹，几块砖的表面还沾着点新鲜的泥土，土粒里混着的细小草叶，和观门石狮子爪子上的泥土一模一样。
林澈立刻快步走过去，指尖轻轻敲了敲那几块青砖，传来“空空”的闷响。“是空的，这墙后面肯定藏着暗室。”他回头看向叶辰，从怀里掏出之前撬锁用的细铁丝，往砖缝里塞了塞，“我试试能不能撬开。”秦霜放下玄铁斧，伸手扣住砖缝，指腹抵住青砖边缘，手臂微微发力，一块青砖“咔”地被撬了下来，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只有水桶粗细，仅容一个人弯腰通过，里面传来一阵隐约的风声，风里还夹杂着点极淡的金属碰撞声，“叮”的一声，细得像蚊子振翅。
苏禾从布囊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后递向叶辰。橘红色的火光映亮了洞口的石阶，石阶是青石板铺就的，表面积着层薄灰，却有几道清晰的脚印，顺着石阶往下延伸——脚印的大小和形状，与之前在观外看到的黑斗篷脚印完全一致，甚至能看清鞋底边缘的磨损痕迹，显然是刚留下没多久。“他们早就进暗室了，说不定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叶辰握紧火折子，率先弯腰走进洞口，陨铁剑横在身前，剑尖对着前方的黑暗，“秦霜你断后，林澈跟在我后面，苏禾你走中间，注意脚下的台阶，别滑倒了。”
洞口的石阶又陡又窄，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咯吱”的声响，像是随时会塌掉。火光照在两侧的石壁上，能看到壁上刻着些模糊的纹路——是道家的符咒，早年用朱砂描过，只是年代久远，朱砂大多已经褪色，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暗红色线条，像干涸的血迹般触目。走了约莫十几级台阶，前方突然开阔起来，竟是个丈许见方的石室。石室的石壁上嵌着几块夜光石，泛着淡淡的青光，勉强能看清室内景象：中央摆着个半人高的汉白玉石台，石台上刻着复杂的阵法，纹路细密交错，阵法中间的凹槽里，嵌着块巴掌大的青色玉佩，玉佩表面流转着柔和的微光，像裹了层朦胧的月光；而那金属碰撞声，正是从石台旁传来的，清脆又急促，从未停歇。
石台旁站着两个穿黑色劲装的人，他们背对着洞口，正弯腰摆弄着什么，腰间别着的弯刀，刀鞘上的铜环时不时碰撞一下，发出“叮铃”的声响。听到洞口的脚步声，两人猛地转身，脸上蒙着的黑布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双阴鸷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直勾勾地盯着叶辰等人。没等叶辰开口，两人突然抽出弯刀，寒光一闪，径直朝着叶辰扑来！
“是黑斗篷的人！”林澈反应极快，立刻拔出短刀迎上去，刀刃与对方的弯刀“当”地撞在一起，火星溅在石台上，瞬间熄灭。他脚步一错，灵巧地避开对方的劈砍，短刀直刺对方的小腹，动作又快又狠。秦霜紧随其后，玄铁斧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向另一人，斧刃擦着对方的弯刀，震得那人手臂发麻，连退两步，重重撞在石壁上，发出“咚”的闷响。
叶辰没有上前帮忙，他的目光死死锁在石台上的青色玉佩上——胸口的通行牌烫得厉害，内袋里的黑色晶石也在疯狂震颤，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股强烈的力量，显然，这玉佩就是与它们产生共鸣的东西。“那是清灵佩！”苏禾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她之前在平安镇听李掌柜说过，玄清观的镇观之宝就是清灵佩，不仅能安神驱邪，还能感应邪物的气息，“镇长丢的清灵佩，原来藏在这里！黑斗篷的人，肯定是为了清灵佩来的！”
听到“清灵佩”三个字，其中一个黑斗篷手下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林澈抓住这个破绽，短刀猛地刺向对方的腰腹，“嗤”的一声，刀刃没入大半。那人惨叫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鲜血顺着伤口往外涌，很快就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另一个手下见同伴被杀，眼神变得愈发凶狠，弯刀一改劈砍的招式，转为直刺，朝着秦霜的咽喉袭来，动作比之前快了一倍。秦霜侧身敏捷地躲开，斧柄顺势横扫，重重砸在对方的背上，“咔嚓”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踉跄两步，刚想转身反击，却被叶辰的陨铁剑抵住了后心，剑尖离皮肤只有半寸，刺骨的寒意透过布料传过去，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玄机子道长在哪？”叶辰的声音冷得像石室里的石壁，没有一丝温度，“你们把他怎么样了？要是敢说半句谎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人咬着牙不肯说话，脖子绷得紧紧的，眼睛却不自觉地往石室角落瞟了一眼，眼神里藏着几分忌惮。叶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角落里堆着些干枯的干草，草堆得很高，却有一块地方明显凸起，像是盖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掀开干草——里面竟绑着个白发老道，道袍上沾着不少血迹，嘴角还有未干的血痕，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正是玄清观的玄机子道长！
“道长！”苏禾立刻快步跑过去，从怀里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地解开绑在道长身上的粗麻绳。绳子勒得极紧，道长的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红痕，还渗着点细密的血珠。玄机子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起初有些浑浊，可当看到叶辰腰间露出的焚天通行牌时，突然亮了一下，声音沙哑地问道：“焚天通行牌……你们是……是沈青让来的？是来寻找灵钥的？”
“正是，沈青前辈说，只有您知道灵钥的下落。”叶辰点头，往前凑了两步，语气急切了些，“黑斗篷的人为什么要抓您？他们费尽心思找清灵佩，到底想做什么？”
玄机子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石台上的清灵佩上，眼神里满是心疼：“清灵佩能克制邪物，还能感应灵钥的气息。黑斗篷的人一直在找灵钥的碎片，可那碎片被强大的邪力包裹着，寻常方法根本找不到……他们抓我，就是为了逼我用清灵佩的力量，引出灵钥碎片的位置。”
他的话刚说完，石室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石壁上的夜光石“啪嗒”掉了两块，摔在地上碎成了渣。石台上的清灵佩微光闪烁不定，像是随时会熄灭，阵法里的纹路也开始快速褪色。玄机子脸色骤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好！他们在观外布了邪阵，是想毁掉清灵佩！清灵佩一旦碎了，灵钥碎片就再也找不到了！”
叶辰立刻看向洞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促：“秦霜，你先护着道长和苏禾出去，看看观外的邪阵布在什么地方，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我和林澈拿上清灵佩，马上就跟上来！”秦霜点头，小心地扶起玄机子，一步一步往洞口走。叶辰伸手去拿石台上的清灵佩，指尖刚碰到玉佩的瞬间，胸口的焚天通行牌突然飞了出来，“啪”地贴在清灵佩上；内袋里的黑色晶石也挣脱布料的束缚，掉在两块玉之间。
三道光芒瞬间迸发——通行牌的金光、清灵佩的青光、晶石的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三道光柱，将整个石室照得如同白昼。石室的晃动突然停止，石壁上的符咒竟重新焕发出耀眼的红光，而石台上的阵法，也缓缓浮现出一行金色的字，字迹清晰得像是刚刻上去的——灵钥碎片，在黑风寨。
（第二百零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