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平静与安稳,像一层薄薄的、充满欺骗性的糖衣,包裹着萧荆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让她在恍惚之间,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充满了阳光与烟火气的全新世界。
然而,每当夜幕降临,每当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时.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在记忆最深处的血腥与黑暗,便会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恶鬼,从地狱的最深处咆哮着蜂拥而出!
将她再次拖入那个充满了死亡、背叛与无尽绝望的末世梦魇!
“不——!!!”
一声凄厉的、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尖叫,骤然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萧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还残留着梦魇带来的无边恐惧与凛冽杀意!
又是那个梦。
那个她永远也无法摆脱的血色噩梦。
她梦到了那座沦陷的城市,梦到了那铺天盖地的狰狞尸潮,也梦到了那些曾经与她并肩作战,最后却一个个惨死在她面前的战友们的脸……
冰冷的绝望与孤独,如同刺骨的寒流,再次将她那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丝温度的心,彻底淹没。
她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受伤小兽,无助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也正在这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开门声,从隔壁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阵沉稳而又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她的房门口。
是贺云屹。
因为两人的“婚前协议”里明确规定了要保持绝对的个人空间,所以即便是已经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他们依旧是分房睡的。
贺云屹住在隔壁的次卧,而萧荆则住在那间采光最好的主卧。
“砰砰。”
两声极其克制的敲门声,伴随着男人低沉沙哑,充满了担忧的声音。
“……做噩梦了?”
萧荆没有回答,她只是将自己的脸更深地埋进了膝盖里,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此刻的脆弱与不堪。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尤其是这个男人。
门外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在萧荆以为他会像个识趣的绅士一样知难而退时,“咔哒”一声,门锁被从外面用备用钥匙打开了。
贺云屹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背心,露出了充满爆炸性力量的古铜色肌肉。
他的手里端着一杯还冒着袅袅热气的东西。
“出去。”
萧荆抬起头,那双还残留着梦魇恐惧的眸子里,瞬间充满了如同针刺般的警惕与敌意!
然而,贺云屹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那充满了攻击性的眼神,他也没有多问一句关于她噩梦的内容。
他只是径直地走了进来,将手中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糖水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然后,便一言不发地从书桌前搬过一张椅子,在一个既不会让她感到被侵犯,又能让她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安全距离,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说任何一句多余安慰的话。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沉默又可靠的守护神,用自己高大而又充满强大存在感的身躯,为眼前这个正在被黑暗所吞噬的少女,撑起一片虽然无声,但却足以抵御所有风雨的小小天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同样悠长的呼吸声和窗外清冷的月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荆始终紧绷着,如同弓弦般的身体,终于在这充满了安全感的沉默守护中,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那萦绕在她心头久久不散的血腥与绝望,也仿佛被这无声的陪伴给一点一点地熨帖,抚平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隔着朦胧的月色,看着坐在不远处如同山峦般沉稳可靠的男人轮廓,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孤独灵魂,在这一刻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她没有说谢谢,只是默默地端起了那杯早已变得温热的糖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下去。
暖暖的,甜甜的,一直甜到了心里。
而贺云屹也就那么静静地陪着她坐着,直到东方的天际再次泛起了鱼肚白,直到温暖的晨光彻底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与梦魇。
他才缓缓地站起身,像一个完成了守护使命的骑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房间,仿佛昨晚那一夜的无声守护,只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