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穿透皮肤的刺痛从脚踝窜至脊椎时,韩林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听见陆雪琪压抑的抽气声——她腕间的锁链正渗出墨色液体,在苍白皮肤下蜿蜒如活物,天琊剑的嗡鸣已从哀鸣转为尖啸,剑身上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撑住。”他咬着牙拽紧陆雪琪的手腕,守剑青光在两人身周凝成半透明光茧,却被漩涡里的侵蚀之力啃噬得滋滋作响。
系统光幕在眼前闪烁,23%的精神力数值刺得他瞳孔发疼,但更疼的是识海深处那团本源心火——方才为烧穿黑雾,他几乎榨干了三成功底。
漩涡中心的红光突然暴涨。
韩林的睫毛被映得通红,再睁眼时,两人已站在一片暗红色的空间里。
四周的水幕不知何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高耸入云的石碑,碑身刻满扭曲的古篆,每道纹路都泛着幽蓝微光,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陆雪琪的发丝骤然竖起,她下意识握紧天琊,却见冰魄剑刃上凝出霜花——那是封印之力透体而出的征兆。
“这下面……到底镇压着什么?”她的声音发颤,指尖轻轻拂过碑身,霜花顺着她的触碰轨迹蔓延,“好冷,冷得像是要冻穿魂魄。”
韩林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被碑顶盘着的蛇形生物吸引——那东西没有鳞片,浑身半透明,能隐约看见体内流动的暗金色脉络。
更诡异的是,它的蛇首虽未完全转向他们,韩林却分明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穿透了他的识海,像在丈量什么。
“退后。”他突然抓住陆雪琪的肩膀将她拽到身后,玄铁剑“嗡”地出鞘,守剑青光在剑刃上凝成实质。
系统光幕再次弹出:【检测到高维侵蚀波动,建议宿主立即撤离。】但他的指尖已经按上了碑身的古篆——方才在漩涡里,他分明听见无咎道人的声音在识海回响:“守剑人的使命,是看清被掩盖的真相。”
触碰到符文的瞬间,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韩林的瞳孔剧烈收缩,意识被拽入一片混沌。
他看见无数血珠在虚空中凝结成阵,蚊道人跪伏在地,黑袍下的身躯不住颤抖,而他头顶悬浮着一道身影——没有面容,没有性别,只有一双泛着琉璃色的眼睛,瞳孔里流转着星河崩塌、天道碎裂的画面。
“启动血祭,让混沌之核苏醒。”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个字都带着碾碎规则的力量,“等它吞噬完这方世界的本源,你便可以……”
画面突然破碎。
韩林踉跄着后退两步,额头布满冷汗,玄铁剑“当啷”坠地。
陆雪琪慌忙扶住他,却发现他的掌心烫得惊人:“韩大哥?你怎么了?”
“蚊道人……只是傀儡。”韩林喘着气,喉咙像被火灼过,“真正的敌人,是操控他的那个存在。他们要唤醒的不是什么血魔,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是混沌之核,能吞噬天道本源的原初灾厄。”
“原初灾厄?”陆雪琪的指尖在他后背轻轻颤抖,天琊剑的霜花已蔓延到她小臂,“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唤醒封印。”韩林弯腰捡起玄铁剑,剑刃映出他苍白的脸,“这座石碑不是镇压,是封印。只有提前触发它,才能阻止混沌之核苏醒。”
“可是——”
“小凡!”
话音未落,水幕突然被劈开。
张小凡提着玄火剑冲进来,发梢滴着黑水,镇魂钟在他腰间摇晃,钟身布满蛛网裂纹。
他的目光扫过石碑,又落在韩林泛青的唇上,喉结动了动:“我感觉到这地方的封印在松动。你们……”
“我们要主动触发封印。”韩林打断他,指尖按在碑身的古篆上,“现在。”
陆雪琪的手突然攥紧他的衣袖。
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得极快,像是随时会断裂的琴弦。
而张小凡的玄火剑突然发出清鸣,剑身腾起的赤焰映得他眉峰紧蹙:“可是封印一旦触发——”
“没有可是。”韩林闭了闭眼,本源心火在识海熊熊燃烧,照亮系统光幕上15%的精神力数值,“再拖下去,整个诛仙世界都会被吞噬。”
他的指尖开始渗出鲜血,在古篆上画出守剑人特有的印记。
石碑突然发出轰鸣,碑顶的蛇形生物终于转过首来,半透明的蛇瞳里,韩林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扭曲——那是封印启动前的征兆。
陆雪琪的天琊剑“啪”地断裂,冰魄碎片簌簌落在她脚边。
她却只是死死盯着韩林泛白的指节,喉间泛起腥甜。
而张小凡的玄火剑突然变得滚烫,他握紧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看着韩林逐渐虚化的身影,终于说出了那句哽在喉间的话:
“可是封印一旦触发,连你也可能被困其中!”
张小凡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陆雪琪心口。
她望着韩林泛青的唇,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祖师祠堂,他也是这样笑着说“守剑人不贪生”——那时他指尖还沾着无咎道人的血,现在那抹笑里却多了几分灼人的温度,像要把最后一点光热都揉进这方天地。
“那就让它困住吧。”韩林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震得陆雪琪耳鼓发疼。
他伸手按在眉心,系统光幕的蓝光在眼底一闪而过,【今日签到奖励:逆命玉简(可破时空桎梏,重启上古封印)】的提示刚浮起,掌心便多出一枚幽黑玉牌,表面流转的纹路竟与石碑上的古篆同频共振。
陆雪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见韩林指腹的血珠正渗进玉简纹路,想起他总说“本源是守剑人的命”,可此刻他眼底的灼热比天琊剑芯的冰魄更烫——那是要把整颗心都剖出来,去堵混沌之核的獠牙。
“韩大哥!”她脱口而出,却被他转头的动作截住。
他眼角还挂着方才剧痛留下的泪,笑意在苍白的脸上裂开:“雪琪,帮我护住最后三息。”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将玉简按在石碑最中央的古篆上。
裂海渊的震动从脚底窜起。
陆雪琪踉跄着扶住身侧的碑石,却见无数暗金色符文从石碑里钻出来,像活过来的金蛇般盘旋升空。
张小凡的玄火剑突然发出龙吟,赤焰裹着镇魂钟的嗡鸣,在三人头顶织出一片火网——那些符文触到火网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这是……封印的引子。”韩林的声音混着石碑的轰鸣,他的发丝被符文掀起的气浪吹得狂乱,“无咎师叔说过,每道符文都是守剑人的骨血所化……”
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如利箭穿透火网。
陆雪琪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实体,是团裹着腐臭的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见蚊道人的脸,正咧着嘴露出森白獠牙。
她甚至来不及唤天琊,破碎的冰魄残片突然在掌心发烫,竟顺着她的血脉凝出半柄冰剑。
“退开!”她旋身挥剑,冰龙从残剑中破冰而出,撞碎黑雾的瞬间,无数黑针般的触须刺进她的左臂。
剧痛让她闷哼,却见黑雾散而不溃,正从四面八方重新聚拢。
张小凡的玄火剑烧得通红。
他大喝一声,剑身赤焰暴涨三尺,竟将试图偷袭韩林的黑雾逼退半丈:“韩兄弟,快!”
韩林的手指在石碑上翻飞。
他能听见本源心火噼啪碎裂的声音——为了驱动逆命玉简,他连最后一丝守剑青光都榨了出来。
系统光幕的警告在眼前疯狂闪烁:【本源消耗92%!
宿主即将承受天道反噬!】他却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轻松——反正等封印完成,反噬与否都不重要了。
“以守剑之名,启!”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刹那,整片空间突然安静。
陆雪琪的冰龙凝固在半空,张小凡的玄火剑焰静止如雕塑,连那团黑雾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韩林望着石碑上突然亮起的九道金纹,想起无咎道人临终前说的“第九道封印,要守剑人以命相祭”,终于明白为何历代守剑人都死在裂海渊——原来不是死,是活成了封印的一部分。
白光从石碑中心炸开。
陆雪琪被气浪掀飞,撞在另一座石碑上,喉间腥甜喷涌。
她勉强抬头,却见韩林的身影正在白光里虚化,逆命玉简融入石碑的瞬间,他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太温柔,像那年她在大竹峰学剑,他偷偷塞给她的烤山鸡,还带着灶膛的余温。
“韩大哥——!”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张小凡死死拽住。
玄火剑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她这才发现他的手在抖,抖得像深秋的竹叶:“没用的,那是封印的吞噬之力……”
白光来得快,去得更快。
陆雪琪眨了眨被刺痛的眼睛,眼前只剩空荡荡的暗红色空间。
石碑上的古篆不再泛着幽蓝,而是沉成了死寂的灰黑;那只半透明的蛇形生物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余下一地细碎的冰魄残片,在她脚边闪着冷光。
“他……”她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他说过要带我们去看洪荒的云。”
张小凡的玄火剑“当啷”落地。
他蹲下身捡起一片冰魄,指腹被割出血珠,却浑不在意:“他做到了。”他抬头望向石碑,喉结动了动,“至少混沌之核被封了,至少……”
至少他们还活着。
这句话像根刺扎在两人中间。
陆雪琪突然转身冲进方才的漩涡,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了回来——裂海渊的入口已经闭合,连水幕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跌坐在地,望着自己腕间已经不再渗墨的锁链,突然想起韩林说过“锁链是守剑人的印记”,此刻那印记泛着淡青色的光,像他留在这世界的最后一道痕迹。
“或许……”张小凡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他只是去了更需要他的地方。”
陆雪琪没有说话。
她望着石碑上的灰黑纹路,突然想起韩林常说的“天道之下,没有真正的死亡”。
风从不知何处吹来,卷起她一缕发丝,她却在那缕风里闻到了陌生的气息——不是裂海渊的腐臭,不是青云山的草木香,是种清冽得近乎锋利的味道,像……洪荒的风。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道白光裹着韩林的意识,正穿透层层空间壁垒。
他的意识像被揉碎的星子,在虚空中飘了很久很久,直到落在一片温热的土地上。
“这是……”他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等他再睁开眼时,入目的是一片陌生的天空——比诛仙世界的天更高,更蓝,云絮里隐约能看见金色的纹路,像谁用金线绣上去的。
而在他脚边,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碑身刻着三个古篆,他看了一眼,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是“不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