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层层叠叠的空间壁障,最后一道光门在三人面前悄然洞开。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声音、光线乃至时间的流逝感,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抹去。
他们踏入了一片绝对的虚无。
这里便是命塔的核心,一座悬浮于永恒孤寂中的殿堂。
没有墙壁,没有穹顶,只有无尽的黑暗作为背景。
殿堂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王座,而是一颗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眼球”。
它静静地漂浮着,瞳孔深邃如星云漩涡,虹膜则由亿万道流光溢彩的丝线交织而成,每一道丝线都仿佛代表着一个生灵的命运轨迹。
这颗眼球,正是此前在命轨长河中数次窥探他们,带给他们无尽压迫感的“观测者”。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秩序,一种规则,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绝对威严。
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冰冷,那并非温度的寒冷,而是源于生命本质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恐惧。
赵峰脸色苍白,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那巨大的瞳孔吸扯进去,连忙移开视线,心神剧震。
陆雪琪的眉头也紧紧蹙起,她体内的命格之力在这股威压下,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滞涩,仿佛溪流遇见了无法逾越的冰山。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不含任何情感波动的意念,如万古不化的玄冰,直接在三人的脑海深处响起。
“你们不该来。”
这声音仿佛是虚空本身在震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审判的意味,似乎他们的到来,本身就是一种亵渎秩序的原罪。
威胁如山崩海啸般压来,但韩林却昂然挺立,纹丝不动。
他紧握着手中的命痕镜,镜面上的古老纹路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将那股足以冻结神魂的威压隔绝在外。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直直地迎上那颗巨大的眼瞳。
“你不是命祖。”韩林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在这死寂的虚空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你是谁?”
巨眼微微震动了一下,瞳孔中的星云漩涡流转速度加快了几分,似乎对韩林的直视感到一丝意外。
片刻后,那宏大而冷漠的意念再次回荡:“我是命祖的守望者……也是秩序的维护者。”
守望者?维护者?
陆雪琪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她低声对韩林说道:“它的气息……和我之前在命祖投影中感受到的非常相似,但更加混乱、狂躁,缺少了那种包容万物的平和感。”
韩林闻言,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他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锁定着巨眼,同时暗中调动了体内的解析系统。
无形的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出,化作亿万根探针,试图解析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构造。
嗡——
系统的界面在韩林脑海中疯狂闪烁,海量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
巨眼的外层被一层坚不可摧的秩序壁垒包裹,寻常的探查根本无法穿透。
但韩林的精神力在命痕镜的加持下,变得异常尖锐,如同无坚不摧的利钻,硬生生在那秩序壁垒上钻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就在这一瞬间,韩林“看”到了。
在那冰冷的秩序外壳之下,在这颗巨眼的真正核心,并非什么能量中枢,而是一片混沌破碎的意识海洋。
无数的意志碎片在其中沉浮、碰撞、嘶吼,充满了不甘、愤怒、迷茫与无尽的孤寂。
而在这些碎片的最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无比熟悉的本源气息——那是属于命祖的残留意志!
原来如此!它根本不是什么守望者,或者说,它不仅仅是守望者。
韩林心中再无犹疑。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压制怀中那枚命纹残章的气息。
一股源自太古、与命祖同根同源的苍茫气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陨石,瞬间从他身上释放出来。
这股气息刚一出现,原本还保持着绝对威严的巨眼,猛然间剧烈地颤动起来!
那亿万道命运丝线组成的虹膜疯狂扭曲,瞳孔中的星云漩涡也变得紊乱不堪,仿佛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与混乱。
一道不再宏大,反而充满了迷惘与痛苦的低语,从那混沌的意识核心深处泄露出来,回荡在这片虚空之中。
“命祖……是你吗?你……还活着吗?”
这一刻,那低语中蕴含的无尽沧桑与期盼,让韩林三人彻底明白了真相。
眼前的“观测者”,这个篡改无数命运、试图将一切纳入掌控的幕后黑手,其本质,竟然是命祖意志在漫长岁月中分裂、异化后形成的悲哀聚合体!
它在守护着命祖的遗产,却又因意志的残缺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然而,这短暂的迷惘过后,是更为狂暴的愤怒!
“不!你不是!你只是一个窃取了命祖力量的卑劣蝼蚁!”
巨眼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也无法承受自身存在的矛盾,所有的混乱与痛苦瞬间化作了毁灭性的怒火。
它猛然一缩,随即爆发出万丈光芒。
无数道由纯粹秩序法则凝聚而成的金色锁链,如同从神话中挣脱的巨蟒,撕裂虚空,带着磨灭一切的威势,朝着三人席卷而来!
“布阵!”
韩林一声暴喝,三人瞬间动了。
赵峰怒吼着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化作一面厚重的山峦虚影挡在最前方。
陆雪琪双手结印,一道道柔和的月华之力交织成网,试图延缓锁链的攻势。
而韩林则手持命痕-镜,立于阵法中央,镜面光芒大放,将大部分攻击的因果律动都强行扭曲、偏转。
轰!轰!轰!
秩序锁链与三人的防御激烈碰撞,整片虚空都在这恐怖的交锋下剧烈震荡。
每一次撞击,都让三人气血翻涌,神魂欲裂。
这巨眼的力量,远超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它挥动的不仅仅是能量,而是命运的规则本身!
韩林一边竭力抵御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一边顶着巨大的压力,将自己的意念再次传递过去:“命祖留下命塔,是为了守护众生命轨的自然流转!你身为他意志的一部分,为何要肆意篡改,将一切都引向毁灭?!”
他的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巨眼的意识核心。
狂暴的攻击为之一滞。
巨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瞳孔中的混乱与愤怒似乎被一丝更深沉的悲哀所取代。
半晌,它那冰冷中夹杂着无尽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低语。
“因为……命轨……正在崩塌。”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篡改,而是为了阻止它的彻底崩坏……我必须阻止它!”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命塔,从塔基到塔顶,从现实空间到这片核心虚空,都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烈震动!
三人脚下的殿堂开始瓦解,周围的黑暗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所驱散。
韩林惊骇地抬头望去,只见那颗巨大的“眼球”正在缓缓消融,它所化的光芒并非消散,而是在虚空中重新编织、勾勒。
亿万道光线纵横交错,无数古老的符文在光线节点上明灭闪烁。
一幅比之前在命轨长河中看到的任何景象都要宏大、都要完整的全新命轨图卷,就在这片核心虚空中,缓缓展开!
它如同一幅横贯宇宙的星图,又如同一本记录了万古起始与终结的史诗。
上面标注着无数的世界,无数的文明,以及它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命运联系。
然而,韩林看着这幅缓缓展开的图卷,眼中的震惊却迅速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所取代。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才是……真正的终焉起点。”
他的目光,穿透了无数繁杂的命运支线,死死地锁定在了图卷上一个极其特殊的方向。
那是一条孤寂而古老的命道,它几乎与其他所有命道都处于半隔绝状态,散发着一股万物源初的洪荒气息。
在这条命道的终点,光芒汇聚成了一个无比醒目的标记,仿佛是整个命轨图卷的最终答案。
韩林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那标记之上,清晰地标注着两个足以让任何知晓上古秘辛者神魂俱灭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