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鬼局安全屋的客厅里，空气像被冻住了一样沉。上午十点的阳光本该暖融融的，却被窗帘挡在外面，只漏进几缕细碎的光，落在茶几上那碗没动过的小米粥里——粥是苏晓晓早上煮的，现在已经凉透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像一张没力气的网，罩着满屋子的沉默。
赵小胖蹲在沙发旁边，手里攥着一个刚买的肉包子，包子的热气早就散了，他却没敢吃一口。他看着沙发上蜷缩的步云，又看了看靠在墙边的秦锋，嘴巴动了好几次，想说“云哥吃点包子吧”，可话到嘴边，又被秦锋递来的眼神憋了回去——秦锋的眼神很沉，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急，却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打扰。
步云坐在沙发的角落，背对着所有人，怀里紧紧抱着老陈的牛皮日记，像抱着最后一点念想。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连帽子都没戴，露出的额前碎发沾着细汗，几天没打理的胡茬冒出了青色的印子，整个人看起来蔫得像被霜打了的草。昨天苏晓晓送来的小米粥还在茶几上，今天赵小胖带来的肉包子放在旁边，可他连转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反复摩挲着日记的封面，指尖把磨损的牛皮蹭得发亮。
“师傅，老城区钟楼的节点资料，凌霜姐早上发过来了。”苏晓晓拿着平板，轻轻走到步云身边，屏幕上是界域罗盘扫描出的节点数据——“侵蚀程度：轻度，转化阵位置：钟楼地下机房，防御鬼兵：2只强化鬼兵”，这些本该是他们接下来要处理的任务，可现在，步云连抬眼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苏晓晓的手顿了顿，平板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能看到眼底的担忧。她还想说“我们明天就能去净化”，可看到步云毫无反应的背影，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退到秦锋身边，小声说：“他还是这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秦锋靠在墙上，右臂还吊在胸前，白色的绷带换成了深色，却依旧能看到边缘渗出的淡红血渍——那是昨天他忍不住想拉步云起来时，被步云无意识挥开手臂撞到的，伤口裂开了点，可他没在意，只是看着步云的背影，拳头攥得越来越紧，指节泛白，连骨节凸起的弧度都透着一股压抑的怒。
他想起三天前从猎鬼局回来，步云就把自己关在次卧里，除了昨天打开门拿了苏晓晓的小米粥，就没再出过房间。今天早上，还是他硬把房门拉开，才把步云“请”到客厅，可结果还是一样——步云要么蜷缩在沙发上抱着日记，要么就盯着界域罗盘发呆，不管谁说话，都只是“嗯”“哦”应付，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师傅，你看看这个！”秦锋突然走上前，把手里的一张纸递到步云面前，纸上是他手绘的灵能古武招式图——是他昨天熬夜画的，把《裂山拳》和灵能结合的技巧标得清清楚楚，还在旁边写了“请教师傅：这样结合是不是能增强破防”。可步云只是瞥了一眼，连手都没伸，又把头转了回去，声音哑得像生了锈：“没心思看。”
秦锋递纸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期待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沉得像铅的急。他看着步云这副颓样，又想起老陈在龙骨山溶洞里，把镇魂木核心塞给步云时说的“小越，守界人的责任交给你了”；想起老陈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锋，你要多帮小越，你们是伙伴”；想起老陈最后消散时，笑着说“好好守护这个世界和你的伙伴”——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像一根根刺，扎得他心里发疼。
“师傅！”秦锋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颤，“老陈叔用命守住了地脉之心，不是让你在这里颓废的！他把镇魂木核心、界域罗盘都交给你，不是让你抱着日记哭的！”
步云的背影僵了一下，却没回头，只是抱着日记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
“你总说‘如果我再强一点，陈叔就不会死’！”秦锋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更急了，连带着吊臂都晃了晃，“可老陈叔什么时候怪过你？他最后消散的时候，笑着说‘好好守护’，不是让你在这里自怨自艾！你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像个没了魂的废物！”
“秦锋！”苏晓晓赶紧拉住他，小声说“你别这么说”，可秦锋一把甩开她的手，眼神里的急变成了直愣愣的狠，盯着步云的背影，接着说：“你以为就你难过？我们不难过吗？老陈叔也给我修过表，也塞给我快过期的牛奶，也教我认灵脉纹路！可难过能当饭吃吗？能让老陈叔活过来吗？能守住剩下的灵能节点吗？”
步云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却依旧没回头，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怀里的日记被他抱得更紧，像是要嵌进怀里。
“师傅，你看看我！”秦锋突然上前一步，左手抓住步云的肩膀，强行把他转了过来——步云的眼睛通红，眼尾沾着没擦干的泪渍，胡茬覆盖的下巴上还沾着一点粥渍，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让人心疼，可眼神里的麻木，却比憔悴更让秦锋上火。
“你看看这个！”秦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子上刻着秦家特有的灵脉纹路，是他昨天特意让家里的长老送来的——秦家最高级的淬体药浴，用灵晶粉末和十几种珍惜草药熬制的，能快速修复灵能损耗，还能辅助突破境界，整个秦家只有三罐，他没舍得用，特意拿来给步云。
“这是秦家最好的淬体药浴，能帮你修复灵能，还能冲击通玄境。”秦锋把陶罐递到步云面前，声音里的急变成了一丝恳求，“老陈叔希望你变强，希望你守住节点，不是让你在这里躲着！你要是觉得对不起他，就拿着药浴去修炼，变得比影煞还强，把剩下的节点都净化了，把鬼族赶回老家，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可步云只是盯着陶罐，眼神空洞，像没看到一样，甚至轻轻推开了秦锋的手，声音哑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不用……我这么没用，突破了又有什么用……”
“没用？”秦锋的火气终于忍不住了，左手猛地一挥，陶罐“咚”的一声砸在旁边的茶几上，幸好罐子结实没碎，可里面的药浴晃出了几滴，落在凉掉的小米粥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你说你没用？”秦锋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带着一丝吼，“老陈叔用命换你活着，换地脉之心稳定，你说你没用？我们跟着你出生入死，相信你能带着我们守住节点，你说你没用？你这不是没用，是懦夫！是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
他突然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墙上的照片都晃了晃——照片是他们之前在老陈杂货铺拍的，步云、苏晓晓、秦锋、赵小胖围着老陈，老陈手里拿着修到一半的表，笑得眼睛都眯了。
“师傅！你这样，老陈叔在天上都不安心！”秦锋的拳头砸在墙上，没收回，指节被砸得泛红，可他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盯着步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希望你变强，希望你守住节点，希望你带着我们继续走下去！不是让你在这里抱着日记哭，不是让你连饭都不吃，连修炼都放弃！”
他指着地上的黑色陶罐，声音里的狠变成了一丝颤抖的急：“这罐淬体药浴，是秦家最好的，能帮你突破通玄境。你要么现在跟我去修炼，要么就永远在这里沉沦，永远活在自责里，永远对不起老陈叔的牺牲！你选一个！”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戳中了步云的软肋。他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盯着秦锋，里面满是血丝，还有一丝被刺痛的愣——他从来没见过秦锋这样，像一头急红了眼的狼，连声音都带着颤，可眼神里的坚定，却比任何温柔的安慰都更有力量。
他看着秦锋泛红的指节，看着秦锋吊臂上渗出的血渍，又看了看茶几上晃出药浴的陶罐，再想起怀里日记里老陈写的“看到小越身上的光”，心里那片麻木的角落，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是啊，老陈从来没希望他这样，伙伴们也没放弃他，他这样躲着，这样自责，不是对不起老陈的牺牲吗？不是对不起伙伴的信任吗？
“师傅……”赵小胖突然小声开口，手里还攥着那个凉掉的肉包子，“我昨天去老陈叔的杂货铺了，店里的钟表还在修，茶杯里的茶还没凉透（他偷偷续了热水），我还把你修好的那块老怀表放在柜台了……老陈叔肯定希望你好好的，肯定希望我们快点去净化节点，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苏晓晓也走过来，把平板递到步云面前，屏幕上是界域罗盘投射的龙骨山地脉之心影像——淡绿色的晶体在白光中稳定跳动，灵气纹路清晰可见，旁边的小字显示“能量稳定，无黑暗能量残留”，这是老陈用命换来的成果，也是他们接下来要守护的希望。
“步云哥，秦锋说得对，难过解决不了问题。”苏晓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老陈叔的信念，不是让我们沉沦，是让我们带着他的希望继续走下去。我们都在你身边，不是吗？”
步云看着眼前的伙伴：秦锋的拳头还抵在墙上，指节泛红，眼神里的急变成了一丝期待；苏晓晓拿着平板，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眼底满是信任；赵小胖攥着肉包子，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盼。再低头看看怀里的日记，最后一页的字迹仿佛又清晰了几分——“这世界，终会好起来的”。
他的喉咙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了很久，终于松动了。他慢慢松开抱着日记的手，把日记轻轻放在茶几上，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色陶罐——陶罐上的灵脉纹路在光线下泛着淡光，像老陈之前教他认的灵脉，带着一丝熟悉的暖。
“秦锋……”步云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多了一丝力气，他抬起头，看着秦锋，眼神里的麻木渐渐褪去，多了一丝松动，“那罐药浴……在哪熬？”
秦锋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猛地收回抵在墙上的拳头，连指节的疼都忘了，快步走到步云面前，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喜：“在秦家的修炼室！我昨天就跟长老说了，药浴已经熬好了，恒温状态，随时能用！我们现在就去？”
步云看着他急巴巴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苏晓晓和赵小胖松了口气的表情，嘴角终于轻轻动了动，露出一丝极淡的笑——虽然还带着憔悴，却像沉了很久的天，终于透出了一点光。
“好，现在就去。”他慢慢站起身，虽然还有点晃，却站稳了，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界域罗盘，罗盘中心的绿色晶体突然亮了几分，像是在呼应他的决定。
赵小胖赶紧把手里的肉包子递过来：“云哥，先吃个包子垫垫肚子！我再去买几个热的，我们路上吃！”
苏晓晓也笑着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帮你们看着药浴的温度。”
秦锋一把抓住步云的胳膊，生怕他反悔，连吊臂晃了都没在意，笑着说：“走！我们现在就去！等你突破了通玄境，我们第一时间去净化老城区的节点，让老陈叔也高兴高兴！”
四个人的身影走出安全屋时，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他们身上。步云手里拿着界域罗盘，秦锋走在他身边，兴奋地说着淬体药浴的效果，苏晓晓帮赵小胖提着刚买的热包子，赵小胖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突破了要吃顿好的，我请大家吃小龙虾”。
虽然悲伤还没完全散去，虽然步云的眼神里还有一丝未消的红，可空气里的沉终于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重新燃起的劲——就像秦锋说的，难过没用，只有变强，只有守护，才是对老陈最好的告慰，才是对“希望”最好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