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净土的光辉与星辰怨骸的死寂力场在虚空中激烈绞杀,光暗交界处迸发出无声的湮灭波纹。李无恙悬于净土中央,面色如金纸,七窍中淡金色的道血不断淌下,在虚空中化作点点燃烧的金焰。超度亿万怨魂的负担远超想象,每一缕被净化的怨念都带着星辰寂灭时的滔天不甘,如毒火反噬道基。混沌轮回道胎剧烈震颤,表面的混沌光泽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解。
“噗——”他又喷出一口精血,血雾在净土中化作漫天红莲,旋即凋零。三具星辰怨骸虽被暂时阻在净土边缘,怨念不断消融,但其核心那经由终焉议会秘法炼化的寂灭本源实在太过庞大,如渊如海。净土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范围不断收缩。
“尊者!”璇玑长老目眦欲裂,试图催动星坛本源相助,却被凌霄剑尊死死按住。
“不可!此刻外力介入,只会扰乱尊者道境,加速其败亡!”凌霄剑尊虎目含泪,指甲深掐入掌心,他何尝不想冲上去并肩而战,但此刻的李无恙,已与整个轮回净土、与那亿万怨念的消长融为一体,任何外来的力量都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净土边缘,一具形如腐烂巨尸的星辰怨骸猛地咆哮,其胸口一处由破碎星核熔铸的核心骤然亮起,一道凝练到极致、色泽暗沉如宇宙坟场的“寂灭死光”撕裂净土光辉,直射李无恙眉心!这一击蕴含的已非简单怨念,而是最为纯粹的、来自寂灭本源的终结意志!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千钧一发之际,李无恙眼中却无悲无喜,反而闪过一丝决绝的明悟。他看到了,看到这寂灭死光中蕴含的,不仅是毁灭,更是那亿万怨魂被永恒禁锢、不得超生的极致“痛苦”。抗拒它,便是抗拒这痛苦的本质,永远无法真正超脱。
“地狱不空,誓不成道。今日,便以我身,为尔等作舟,渡此死劫!”
他竟完全放弃了防御,张开双臂,主动迎向那道寂灭死光!同时,心念沟通体内源初石棺与那缕混沌源核,将自身混沌轮回道胎的运转催至极限,甚至……逆转!
“轮回逆转,纳寂灭为薪;道胎为引,化苦海为岸!”
轰——!
寂灭死光精准地轰入李无恙胸膛!没有爆炸,没有穿透,那足以湮灭星域的毁灭性能量,竟如百川归海,被他以自身道胎为容器,强行吸纳进去!他整个身体瞬间变得透明,皮肤下可见混沌气流与漆黑死光疯狂交织、冲突,经脉寸断,道基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他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急剧衰落,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
“不——!” 星坛之上,艾薇拉女王失声惊呼,泪如雨下。
然而,就在李无恙形神即将被寂灭本源彻底同化的刹那,异变陡生!那枚濒临破碎的混沌轮回道胎,在承受了极致死寂的冲击后,中心那一点灵光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绝对“死”的刺激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物极必反,死极而生!道胎表面,那些代表“灭”的纹路亮到极致后,一点微不可察、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创世”灵光,自毁灭的余烬中悄然萌发!
与此同时,一直沉寂的源初石棺轰然剧震,棺盖上的轮回道纹尽数亮起,一道模糊却无比苍茫、悲悯的女子虚影自棺中浮现,似叹息,似鼓励,轻轻将手按在了李无恙后心。那是玄女残留在石棺中最本源的守护意志!得此加持,李无恙精神大振!
“原来如此……寂灭的尽头,即是新生!轮回的真谛,非是抗拒消亡,而是于消亡中见证永恒!”
他福至心灵,引导着体内狂暴的寂灭死光,不再试图化解或排斥,而是以其为“燃料”,以逆转的轮回道胎为“熔炉”,以玄女守护意志为“引信”,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淬炼与升华!
“混沌为炉,轮回为火,寂灭为柴,给我炼!”
滋啦——!
令人牙酸的异响自李无恙体内传出,他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寂灭死光被轮回道火疯狂灼烧、分解,其精纯的本源死寂之力,被道胎中心那点“创世”灵光贪婪地吸收,转化为一种更加高级、包容生死、超脱轮回的混沌鸿蒙之力!他的道基在毁灭中重塑,经脉在断裂后重生,新生的肌体闪烁着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的光泽,仿佛先天神只之躯!
这个过程痛苦万分,如同将自身投入八卦炉中煅烧,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气息虽微弱,本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那三具星辰怨骸似乎感应到了核心寂灭之力的流失与转化,发出了惊恐而愤怒的咆哮,更加疯狂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轮回净土。
“还不够!” 李无恙感受到净土即将崩溃,眼中厉色一闪,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他并指如刀,竟生生从自身新生的混沌鸿蒙道基中,剥离出三分之一的本源!
“以我道基,补全净土!轮回不止,净土不灭!”
三分之一的道基本源化作一道璀璨的混沌长河,注入脚下轮回净土。顿时,原本黯淡的净土光芒大盛,范围再次扩张,其光芒更加凝实、更加深邃,表面浮现出混沌开辟、星辰诞生的宏伟异象,仿佛化虚为实,成了一方真正的、初生的“小千世界”雏形!净土的镇压与净化之力暴增,将三具星辰怨骸死死定在原地,其体内的怨念如雪遇阳,加速消融。
而李无恙自身,因剥离大量本源,气息再次暴跌,新生的身躯布满了裂痕,仿佛一碰即碎的古瓷。但他道心通明,眼神平静。他舍了部分道基,却让轮回净土得以稳固,为超度怨魂、对抗死劫赢得了宝贵时间,更让自身对“舍”与“得”、“生”与“死”的领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接下来,便是水磨工夫了。” 他盘膝坐于净土中央,双手结印,宝相庄严,口诵真言,引导着净土之力,开始耐心地、一丝丝地剥离、净化星辰怨骸核心的寂灭本源,超度那亿万万被禁锢的亡魂。
这是一场消耗战,比拼的是意志,是道境,是牺牲的决心。星海众生,皆透过各种方式,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这片在死寂星海中顽强燃烧的净土,以及净土中心那道虽残破却顶天立地的身影。
希望之火,未曾熄灭,反而在绝境中,燃烧得更加纯粹,更加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