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她直起身,“初步清创完成。明天开始,第一次康复训练。”
她收起东西,看向他:“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希望九爷的力气,能留在正道上,比如……试着动一动你的脚趾。”
说完,她再次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陈瑾看着她的背影,一拳砸在轮椅扶手上,牵动伤处,痛得吸气。
“该死的女人……”他低骂,胸腔里却涌动着陌生的滚烫情绪。
她不仅撕破他的伪装,现在,竟还敢……逗他?!
可他发现,除了无能狂怒,他竟对她毫无办法。
裴欢提着药箱刚走出陈瑾的卧室,系统的提示音便清晰响起:
【主线前置任务:接触目标人物陈瑾,并初步评估其伤势。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积分+1000。当前总积分:6000。】
【“陈瑾专属救治”系列任务已正式开启。下一阶段:制定并执行初步康复方案。】
零零散散,裴欢也靠大小手术攒了不少积分,让自己不至于在关键时候没法兑换道具。
早已候在门外的管家金墨立刻迎了上来,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焦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
他压低声音,近乎耳语:“裴医生,九爷的伤势……劳您费心了。只是,还请裴医生务必保密,对外万万不可提及您在为九爷诊治。”
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恳求,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如今这世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九爷当年……树敌不少。若是让那些人知道九爷如今的情形,甚至有了好转的希望,只怕……”
金墨神情严肃:“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
裴欢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陈瑾前北洋实权派的身份,本身就是一块巨大的靶子。
他的残废,或许让一些人暂时放松了警惕,但若他真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那些潜在的敌人绝不会坐视不理。
“我明白。病情关乎医德,我不会向外透露半分。”她给出承诺。
金墨这才稍稍安心,连连道谢,亲自将裴欢送至宅邸大门外。
房间内,陈瑾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坐在轮椅上,拳头上传来的细微痛感远不及心头那股混乱情绪的万分之一。
他下意识地转动轮椅,来到窗边,厚重的窗帘被他掀开一角。
暮色中,他看到那个纤细却挺直的身影提着小皮箱,在金墨的陪同下走出大门,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融入了街角渐浓的夜色里。
干脆,利落。
“该死……”他又低咒了一声,但这一次,语气里愤怒的成分少了些,多了些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怔忡和探究。
就在这时,金墨去而复返,轻轻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薄薄的卷宗。
“九爷,”金墨将卷宗放在他手边的矮几上,“这是按您之前吩咐,查的关于裴医生的……一些基本情况。”
陈瑾目光一凝,伸手拿过卷宗,快速翻阅起来。上面清晰地记录着裴欢的身世——江南杏林世家,天才少女,家族蒙冤败落,父母双亡,被世交许家无情退婚……
一个原本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女,短短时间内沦为孤苦无依、身负污名的孤女,在上海滩艰难求生。
看着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陈瑾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仿佛能透过这些文字,看到那个看似冷静强大的女人背后,所承受的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的巨大落差与痛苦。
一种类似物伤其类的刺痛感,夹杂着一丝他极其陌生的心疼,悄然掠过心底。
他从未想过,这个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的女人,竟有着如此……惨烈的过去。
“啧,”他合上卷宗,随手丢开,像是要甩掉那不该有的情绪,语气刻意恢复了平时的冷硬,对着金墨嗤道:“倒是够惨的。怪不得性子这么硬,是让世道给磨的。”
他顿了顿,仿佛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若是……若是她真能治好我的腿,到时候多给她些诊金便是,也算没让她白忙活一场。”
金墨垂首应是,眼底却闪过一丝了然。
九爷这嘴硬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陈瑾挥退了金墨,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然而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多久,亲卫队长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带来了几份加密的情报。
“九爷,北边传来消息,孙大帅的人最近和日本人走得很近,似乎在密谈军火买卖。”
“我们以前在江防的几个老据点,最近也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频繁窥探。”
“还有……码头那边我们控制的几个仓库,这个月的‘管理费’被新冒头的青龙帮扣下了三成,说是……说是九爷您如今不管事了,规矩得变一变。”
这些消息如鞭子一般,笞得他患腿愈疼。
他离开权力中心不过半年,那些牛鬼蛇神就都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昔日被他压得抬不起头的对手,觊觎他地盘的宵小,甚至昔日称兄道弟的同僚,都在蚕食着他曾经打下的江山。
紧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刚才因裴欢而生出的那点杂乱心绪。
他不能倒,更不能一直这样倒下去!他必须尽快好起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裴欢……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死死攥住轮椅的扶手,眼中重新燃凶光。
另一边,裴欢并未直接回家。她需要购置一些特殊的药材和器械,用于接下来对陈瑾的康复治疗。
系统虽然能提供知识,但物质还需要在这个世界获取。
她来到了法租界相对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这个时代畸形的繁华。
就在她刚从一家药材行出来,手里提着几包配好的药材时,一个带着惊讶与毫不掩饰嘲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裴大小姐吗?”
裴欢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
说话的人快步绕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男人,正是她那前未婚夫,许文轩。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最新款洋装,神态高傲,眼高于顶。
想必这就是他攀上的新贵,税务司长家的千金,苏婉如。
许文轩上下打量着裴欢,目光在她简单甚至有些朴素的衣着和手中廉价的药材包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优越感十足的笑:“怎么,裴大小姐……这是混不下去了,开始自己抓药帮人看病了?也是,就你现在这名声,哪个正经医院敢要你?”
苏婉如挽着许文轩的手臂,轻蔑地瞥了裴欢一眼,语气娇滴滴却带着刺:“文轩,这就是你那个……退了婚的前任?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听说她家里犯了事,现在孤身一人,怕是日子不好过,所以才故意在这里等你,想死缠烂打吧?”
许文轩那声带着嘲讽的“裴大小姐”不低,立刻引来了街上一些行人的侧目。
能在法租界繁华地段逛街的,多少都有些身份,其中不乏认识许文轩这位银行家公子和苏婉如这位司长千金的人。
见有热闹可看,不少人放缓了脚步,或假装在附近橱窗驻足,目光却都瞟了过来。
听到许文轩和苏婉如你一言我一语地贬低裴欢,围观的人群中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哟,这就是那个裴家孤女啊?听说克死全家,果然一脸晦气。”
“许公子真是仁至义尽了,退了婚还被她纠缠。”
“苏小姐真是大度,要是我,早让巡捕把这不要脸的女人赶出租界了。”
“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还敢跟许公子和苏小姐叫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看她那穷酸样,还自己抓药,怕是连租界的诊所都进不去吧?”
许文轩感受到周围目光的支持,腰杆挺得更直,脸上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苏婉如也微微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