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许颜的声音并不大,却隐隐透出叫人忍不住臣服的威仪。
金珠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两分,实在想不明白自家大小姐的变化怎么会这般大。
可想想李氏接下来的准备,她还是仗着胆子道:“大小姐这话可是有偏颇的,要知道这府里到底还是夫人管事,奴婢听她的,也没什么错处,倒是小姐,不敬继母,传出去,怕是保不住自己这未来云王妃的位子了。”
“夫人已经在等了,小姐请吧。”
花许颜看着她面上那不可一世的笑,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只余下一片冰凉的嘲弄。
她向前半步,周身的气场骤然收紧,明明未提高音量,却让金珠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先前那点仗势欺人的底气瞬间泄了大半。
“府里是夫人管事不假,但我是将军府嫡长女,我的所作所为,哪一件轮得到你一个奴才置喙?你这般对主子,该是什么罪名?”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字字带刺。
金珠被她说得脸色发白,嘴唇嗫嚅着,却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她只记得李氏说要给花许颜一个下马威,却忘了眼前的大小姐早已不是那个被随意拿捏的草包。
花许颜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继续道:“银珠,我们走,看看这李氏又想了什么法子出来。”
银珠应声上前,与她并肩往主院走。
刚转过月洞门,便见李氏院门口站着七八个人,为首的中年男人身着青色补服,腰束玉带,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花许颜挑眉,并未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这个男人的线索。
银珠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连忙道:“这是李氏的兄长,听闻前些日子立了些公,擢升了京官,想来日后都要留在京城了,他家最疼爱夫人这个妹子,要是知道了李氏因小姐受了委屈,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花许颜再看过去,只见他身后还有几个李家子弟。
一个个挺胸抬头,眼神里满是倨傲。
只是李家虽擢升了京官,却也始终比不过花家的势力根深蒂固,更别说,要是他家真的疼爱李氏,怎么会让她嫁过来做续弦。
李氏正在屋子里头同李父李母说话,眉眼间带着几分可以摆出来的委屈,见花许颜过来,眼底立刻闪过一丝得意,下一瞬却看清了她身上那华贵的衣裳。
那是一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裙摆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莲心皆以细小的珍珠点缀,披帛边缘,竟用罕见的孔雀羽线绣了一圈云纹。
虽说花许颜的衣物一样华贵,可这样光彩夺目的,就连李氏都是头一回看见。
李氏皱了眉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尖酸:“颜儿这衣裳倒是好,怎么从前没见你穿过?”
听得这话,花许颜脚步一顿,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这还是陈相宜给自己的衣裳,自是李氏不曾见过的。
“这是公主的赏赐,我不敢辜负,便立刻穿上了,难道是有什么不妥?”花许颜故意装出了一副不明了的意思,可还没等李氏开口,便将目光落在了一旁面容紧绷的李彦博的身上,欠了欠身子,率先开口,“听闻李家舅舅擢升了京官,嫣儿给您道喜了。”
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一众子弟,故意问道:“只是不知今日带这么多人登门,是为家事,还是为公事?”
李彦博没想到她竟会主动发问,全然不像从前李氏信中所写的怯弱无能,脸色顿时又沉了几分。
“嫣儿,你舅舅是听闻你昨日那般忤逆,甚至动手伤我,这才来看望我的,自是算是家事。”李氏主动开口,声音里满是刻意放大的委屈。
“兄长刚到京城,本想让他尝尝府里的茶,可一想到昨日我被你推搡、脖子受了伤,连太医都说要静养,他便是连喝茶的心思都没了。”
“你说你一个做女儿的,怎么就容不下我这个继母?”
“虽说你爹爹不在家里,可你如今也大了,也是要经事的人了,不如就当着我爹娘和几个兄弟面给个交代吧。”
李彦博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将目光直直落在花许颜的衣裙上。
他们李家并不是什么高门显贵,当年也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才将李氏给了花鞍做续弦。
这些年,李家凭着李氏给的银钱才安稳度日,本以为花家真的是清廉的,可如今看到花许颜身上的衣裳首饰,自是心里的气都不打一处来。
花家的银子,就该全是他们李家的。
想到这里,他压下火气,故作沉稳地开口,打着官腔:“许颜侄女,道喜就不必了,本官今日前来,确是因挂念舍妹伤势,至于家事公事……家宅不宁,亦有损门风,关乎花将军清誉,本官既为长辈,过问一二,想来也不为过吧?”
“倒是你这身衣裳如此贵重,便是宫中妃嫔也不过如此了,你说是公主所赠,可谁人不知公主一向与你不睦,怎么可能会赠你如此贵重的东西?”
“你可莫要因年轻爱俏,行了什么不妥当之事,累了花将军一世英名。”
李氏见状,立刻配合着用帕子捂着脸,呜咽出声:“兄长……快别说了,颜儿年纪小,或许只是被人哄骗了去,都是我不好,没管教好她……”
“我苦命的女儿啊!在花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竟被个小辈如此欺辱,连件像样的衣裳都穿不上,人家穿金戴银,还要处处顶撞,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一旁的李母也捶着胸口,哭天抢地。
几个李家子弟也纷纷帮腔,言语间满是讥讽和威胁。
面对这七嘴八舌的指责和哭闹,银珠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去理论。
直到他们声音渐歇,花许颜才抬眼:“说完了?”
她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讥讽,坐了一旁,语气陡然转冷:“这衣裳,乃是今日东宫宴席,宜公主殿下亲赐,你们不信,大可去问问公主,看看我所言是不是句句属实,你们并非我的外家,我尊称一声‘舅舅’,已然是给你们颜面,可你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未免是不将我花家放在眼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