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手拿着天地缘跟在男子身后,走进院内被一棵挺拔的柳树吸引,那柳树呈褐色,表面尽是岁月流下的纹理,仿佛在述说着过往的故事。其枝条细长而柔软,自然下垂,如同绿色的丝线,又似少女飘逸的秀发,婀娜多姿。想来是被呵护的不错。
“家母此时正在午中寝(午睡),辛苦姑娘先茗?茶,待家母醒过再议。”
少女并未表明身份,只说故友探访,也是说了一下细节才通过男子这关。
“不碍事。”少女对男子尊母的心很是认可,而且这位老妇人绕是她也很是尊敬。
男子看得出来少女对这棵柳树很感兴趣,便为其讲解:“这树乃家母年少时钟意的少年郎所栽,前朝覆灭时这树也被殃及,但我们一家逃难回来时仅留根部的一小段,家母如获至宝将其带回悉心照料才有今日。”
男子有些不自然,毕竟母亲心心念念的人不是自己父亲。
少女明白老人家是在睹物思人,柳树平均树龄也就三十年,可这树已有六十年之久,看着这挺拔的巨物,也能想象到她的爱有多深。
男子一直陪少女等待,看得出来他被教的很好,家业如此之大诸多琐事伴身还能如此。
二人一直在院内等候,房间内终是有所动静,男子忙敲门示意。
“娘,外面有人要见您,说是提名字您便知,她叫蓝彩星。”
老人家听见这个名字,原本浑浊的双眼瞬间亮起了光,在男子的扶持下颤颤巍巍地走出屋门。
她知道自己毕生的所愿,有希望了。
“小女蓝彩星,见过老人家。”蓝彩星拱手作揖行礼。
“既人已见到,在下还有事在身,先告辞。”男子行礼赔个不是离去,许是他知道自己不适合在这个场合。
彩星上去将老人家扶到榻椅上去,随后开始问起要事:“老人家只说想见那人一面,可那人长何模样老人家可有印象?”
老人家费力地想了好一会,仍是和之前一样无果。“记不起来了,但他若出现我定能认得。”
彩星只道是老人家年事已高,记忆衰退所致。
“老人家可知那人是否还在人世?”
“在,他定在!”随后拿出榻椅旁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叠放有序的书信。
彩星得老人家予许将书信打开一看,“沁儿,见字如面,我看见咱们的柳树被你照料得很好,原谅时间紧迫未能去见你。我这边很好,待我忙完家中事就来寻你。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和你一起在柳树下乘凉,很期待和你一起享受树荫带来的凉爽。我好想你,盼望着早日与你相逢,好好活着,等我。尾端落笔—北卿羽致上。”
彩星又拆了几封信,里面的内容无一都是报平安,找借口延迟见面,然后嘱咐老人家好好活着。
彩星双手合十夹着信封,手中泛起温暖的光,随后她竟猛然睁开眼面色凝重,看着手中的信封问道:“老人家多年来可见过北公子?”
“唉,未曾见过。”老人家眼中光芒淡了几分。
“那这信封老人家能否确定是北公子所寄?”
“定是他,他定还活着,只有他会叫我沁儿,而且信中有些事只有我二人知道。”
彩星看向老人家,知道她没有说谎,但她刚才已算出北卿羽六十年前便死了!那这寄信人又是谁?为什么要给老人家这个希望?
彩星给老人家按摩梳发服侍老人家睡下,“老人家想见那人,睡一觉醒来便看得见了。”彩星的话好像施了魔法一般,说完没一会儿老人家就沉沉睡去。
彩星给老人家贴了一纸忆梦符,随后进入她的梦境中,老人家年事已高,彩星看不得太多因果,若要寻得答案只能从回忆而知了。
彩星睁眼便来到老人家的回忆,在这里她见到了将要及笄(马上15岁)的老人家,也就是前朝武将之首的南家掌上明珠南雨沁。
朝中武将之首为南家,文臣之首为北家,两家世代联姻共守天下,有“北文南武,护苏九州”之美称,而北卿羽则是北文第一传人,老宰相关门弟子,也是南雨沁娃娃亲的对象。
北卿羽虽出身在文臣之堂,却不像家中长辈一般只守文科,在武将之道也颇有建树,深得南老将军喜爱,南老将军常说这小子比他父亲爷爷强,也因此这二人的天作之合很受两家认可。
而二人自小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南雨沁从彩星身躯中穿过,一口一个卿羽哥哥叫得香甜,彩星回头看去,两人模样连她也很是羡慕。
卿羽在练剑,剑花闪烁,寒光凛冽,身姿矫健敏捷。随后打拳,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尽显阳刚之气。彩星看出他心中藏着凌云壮志,渴望有朝一日能奔赴边疆,保家卫国,在沙场上建功立业,为苍生社稷尽一份绵薄之力。“好眼光。”彩星赞叹道。
雨沁在远处为心上人作画,眉眼间满是温婉。她生得花容月貌,一头乌发如墨般柔顺,只用一支白玉簪简单挽起,愈发衬出几分灵动。
卿羽舞完剑来看向雨沁的作画,很是满意的他当即将画“抢过”,随后看见雨沁欲要哭的模样拿出礼物交换,是一个精美的发簪。
簪身以纯银锻造,线条流畅,顶端雕琢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花瓣层层舒展,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入微,恰似雨沁笑起来时的明媚模样。
而在发簪尾端,卿羽别出心裁地装上了一串小巧的银铃。这些银铃大小如米粒,表面打磨得光滑细腻,内壁镶嵌着极薄的银片,风一吹,银片碰撞,发出清脆悦耳、宛如天籁的声响,恰似山间清泉叮咚,又似林间莺啼婉转。
一阵微风拂过,银铃轻响,清脆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回荡。
雨沁嘴角上扬,轻声道:“好美的声音,那就多谢北公子了,既然这样这幅画本小姐赏你了。”
卿羽望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与欢喜,只觉世间万物,在这一刻都不及眼前少女眉眼弯弯的笑意。
一个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午后,可那却是往后余生都不可触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