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宏业深吸一口气，再好的脾气遇上曾达山这种犟种都得爆炸，“首长明天就抵京了！！”
“有什么稀奇的，过年不在自己家过在哪过？挂了。”
京市那边，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邓宏业差点把座机摔了。
死犟种，犟起来连首长的面子都不买。
他看他在那边能调查出什么花来！
这边曾达山哼了声，把大哥大关机用脏衣服捂住塞到看不见的地方，碍事儿。
反正他心里有疑问没解开他就不回去，他跟凤凰屯杠上了，他不信有人能装一天好，还能装一辈子好。
两个村子之间的旧怨牵着一条人命，能那么容易翻篇？
就连他这么公私分明的人都做不到那么大度，谁要敢动他乖孙一根毫毛他都得把那人刮掉一层皮——当然他没有乖孙，这只是假设，他绝对不是公报私仇的人。
至于京市那边的会议，作为会议重要领头人之一，他没到场投票，就不会直接定结果。
他有什么好急的。
就邓宏业，非要操太监的心。
想到打听来的凤凰屯、榆钱村的旧事，曾达山眉头皱起。
当年榆钱村死的是个小娃娃。
他莫名就想到那天招呼他烤火吃栗子的胖妞妞。
圆乎乎的脸盘子，眼睛也圆溜溜的瞧着就有灵气，三层小下巴比他还多一层，同样挺着将军肚……
要是他有孙女，肯定长得跟那胖妞妞一样，肉乎乎的，机灵又可爱。
这么可爱的乖娃娃，谁要是欺负她了，那他肯定要心疼得跟人拼命的。
所以，凤凰屯人怎么可能那么大度呢？
他必须留下来继续观察。
凤凰屯太重要了，村里人但凡有点歪心，就极容易成为奸人撬开堡垒的那道裂缝。
他总要知道，凤凰屯里生活的人，值不值得保。
……
腊二十三，糖瓜粘；腊二十四，扫房子。
腊二十五，冻豆腐；腊二十六，去买肉。
今年腊月末的几天，马镇罕见的下起了小雪。
农家院的墙头、瓦檐覆上了一层白，把院子里的积雪扫起来，能堆上一小堆。
孩子们乐疯了，冲进雪堆就是一通扑棱，浑不怕冷。
“下雪啦下雪啦！小苗儿，看，这就是雪！”李翠妮把雪团吧团吧捧起来，脸上满是稀奇兴奋，“比霜还白！”
李家宝更豪放，直接躺在雪堆里打滚，“三儿，曾轩！是男子汉就来比赛！谁先不扛冻谁是小狗！”
章乔，“幼稚。”
曾轩，“三岁把戏。”
片刻后两人一块扑到李家宝身上，叠罗汉一样把嚣张的豆芽菜往雪里压，气得李家宝两手扑棱，“不敢玩直说，玩阴招算啥本事……诶唷疼疼疼喘不过气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小苗儿蹲在边上捂着小手，哈哈直笑。
她是看过雪的，基地每年都下大雪，雪像白色羽毛从天上飘下来，轻轻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整片天空被白羽遮着，变成灰白的颜色。
那里的雪比这里的雪好看。
可她在这里比在那里开心很多很多很多。
她最最最喜欢这里。
小苗儿没有去雪堆里扑棱，挖了一团雪糊在黑狼脸上，又捧起一捧雪往堂屋跑，“外公，外婆，妈妈！雪来啦！”
堂屋里燃着火盆子，雪捧进来没一会就化成水。
娃儿就又去外面挖一捧进来，乐此不疲。
堂屋原本干净的地面也多出一滩又一滩水渍。
龙佩珍跟许燕秋在火盆边上忙活着把酿好的腊肠挂上竹篙，由着乖宝作怪也不斥责，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许耀林站到竹篙一头充当人形立柱，动又不能动，胳膊也伸不长，时不时被调皮娃儿一捧雪糊手背上，气得想朝天吹胡子，“小苗儿，你就可着外公一个人祸祸。”
小苗儿咧嘴笑出牙花。
那当然了，只有外公没法追着她打屁股呀。
屋里充斥碳火味道跟腊肠腌制后的微微咸腥味，不是很好闻，却是马镇特有的“年味”。
“本来计划好了今天去买肉，没成想这家送来点那家送来点，合起来够咱家吃上十天半个月的。”龙佩珍手里忙活，嘴里也没停下唠嗑。
今年村里来送礼走人情的特别多，光是肉就堆了两大箩筐。
不止她们家收到老多礼，村里其他人家也一样，收到的东西鸡鸭鱼肉瓜果糖饼啥都有。
不掏钱就能过个大肥年。
“人家来送礼，咱也得回走一下，老头子，你说咱回啥礼比较合适？”龙佩珍问。
收礼回礼，亲友间的人情往来必不可少，这也是他们地方的风俗跟传承。
许耀林想了想，正要给意见，家里乖宝快他一步，“送米呀！外婆，那些村长伯伯可想吃咱们村的大米了！”
许耀林一乐，“小鬼灵精，这主意不错，就送大米。”
要说凤凰屯的菜，手快的还能在外面菜市场买到，但是凤凰屯的大米，是真没地方买。
他们村不卖米。
也幸亏没卖。
要不估计连米都要特供，到时候只怕他们自己种米的反倒得去买米吃了。
龙佩珍也笑开，以前回礼总要费心思量一番，今年反倒简单了，“行，那就每家送一小袋子大米，再搭点年节做的米饼糖环。”
现在腊肉腊肠已经做好，下午去打了糯米粉，明天就能开始做米饼糖环年糕。
后天年二十九，把各家的礼回了正好能安心过欢喜年。
突突突——
突突突——
拖拉机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
小苗儿跟院子疯玩的娃子们齐齐静止，耳朵唰地支棱。
等听清楚确实是拖拉机回村的声音，娃子们立刻呜呼一声，齐刷刷往村口方向飞跑。
小苗儿一马当先。
别人两条腿跑，她有大狗崽四条腿，她最快嘿嘿嘿。
“小苗儿你别那么快！大狗崽，带上我！”
“换人换人！一人骑一段啊诶唷地怎么那么滑！”
小苗儿充耳不闻，抓住狼耳朵眼睛晶亮。
凤清叔回来啦！
凤清叔买电视机回来啦！
不光小娃子激动，村里大人也激动。
听到拖拉机声响后，纷纷走出家门往代销店汇聚，迫不及待要看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