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苡的视线从那位小员工的身上收了回来，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
会议室内陷入一片沉默。
董泽明皱了皱眉，一般识趣的人这时候会顺着台阶下来了，宴总的这位联姻妻子未免有点不识好歹了。
“我听说。”几秒后，江苡才再次开了口，“董小副总说我们半月集团是小公司，不懂京城的规矩。”
说着，江苡看向董元霜，“董小副总承认这件事吗？”
董元霜听见这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向薇。
她那天走那么早是回去告状了？
董泽明看向董元霜，在看见她表情的那一刻几乎就已经猜到江苡说的是真的了。
“江小姐，元霜不懂事……”
“董总。”江苡直接打断，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董泽明，“我认为不懂事成这样大概是家里的教养出了问题。”
董泽明和董元霜的神情瞬间阴沉了下来，董元霜咬着牙关死死盯着江苡。
站在江苡身后的向薇眼睛一亮，得意地冲董元霜挑了挑眉。
董家小姐又怎样？
她的后台可是江总！
过了一会儿，董泽明才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来，“江小姐的想法是？”
会议室内还有董氏和燕临的参会人员，被这么当众下面子，不管是谁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跟向总道歉。”江苡轻轻吐出五个字。
董元霜紧抿着唇，她拉了拉董泽明的衣袖，“哥，我不想……”
董泽明回头给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急。
“江小姐，你有什么证据元霜说了这句话吗？”董泽明看了一眼宴云钦的方向。
宴云钦从坐下后就没有开口帮江苡说过一句话，大概是想让他们自己解决。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办了。
“如果没有证据，元霜是不会背这个锅的。”董泽明轻笑着说道。
“向薇。”江苡微微偏了偏头。
“在。”向薇下意识地站直身子。
“让你带的东西呢？”
“在这。”
向薇往口袋里摸了摸，随后摸出一支录音笔。
躲在董泽明身后的董元霜看见这支录音笔错愕地瞪大了眼。
向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江苡每次教她时说的话，她都要私底下再琢磨几遍，因此养成了随身携带录音笔的习惯。
在意识到董元霜不对劲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就按下了录音笔。
江苡给向薇打了一个手势，向薇垂头按下录音笔的播放按钮。
董泽明的眼皮跳了跳，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董元霜的声音从录音笔中传了出来。
“小公司的就是小公司，一点规矩都不懂。”
“你们这种小公司就应该珍惜跟我们合作的机会，小心我一句话你们的合作就丢了。”
“董氏跟宴氏也是扎根在京城百年的世家，你们一个刚冒头的小公司能得到跟燕临合作的机会就已经……”
董元霜的话音清晰地响彻在会议室内。
会议室内的众人都神色莫名地看着董元霜，董元霜京城第一名媛的名声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
以往她在外的形象都是大方知礼的，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还能听见从董元霜口中说出这么嚣张的话。
这跟董元霜以往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形象天差地别。
一时之间，会议室内的人看董元霜的眼神都变得不对了起来。
眼神中或惊讶或探究。
董元霜的面色变得苍白，她颤抖着声音，“关掉，关掉……”
一直到录音笔只放了三句话，很快就放完了。
会议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江苡搭在桌上的手还在敲着，在寂静的会议室内格外明显。
“现在可以道歉了吗？”江苡的杏眼弯了弯，说出的话却像一把巨锤敲向董元霜。
董元霜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往后退了两步。
站在她身前的董泽明面色难看，他没想到有一天董元霜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就让人抓住把柄。
他们花了这么多心思才把董元霜打造成为京城第一名媛……
“元霜，”董泽明侧身看向董元霜，“道歉吧。”
现在会议室内有两波人，如果只有董氏的高层还好，可以封口。
但燕临的人却不行，京城谁敢把手伸进燕临？
就算是董家已经退任老总也是做不到的。
现在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让董元霜道歉，兴许还能挽回一下她第一名媛的形象。
董元霜错愕地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董泽明居然会让她道歉。
这么丢面子的事情……
董泽明伸手抓住董元霜的手，“乖，听话。”
话语温柔中却又带着警告的意味。
“宴总还在看着。”
董元霜的身子僵住，随后被董泽明拉着往前走了几步直面众人。
站在江苡身后的向薇扬了扬下巴，抱臂笑眯眯的看着董元霜。
虽然这样很有小人得意的感觉，但先挑事的可不是她，她刚开始对董元霜可是客客气气的。
董元霜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她垂着头没敢跟会议室内的任何一个人对视，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三个字：“对不起。”
向薇挑了挑眉，没有立即说话。
董泽明站在董元霜身旁，面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江小姐，元霜也已经道歉，你看这件事可以过去了吗？”
江苡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向薇，“你原谅她吗？”
会议室内的人听着江苡的这句话，又一齐把视线转到向薇身上。
于是，向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董元霜咬着牙，猛地抬头，她看向江苡和向薇的目光仿佛要把两人盯穿。
董泽明的面色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江苡和向薇却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看向宴云钦的方向，开口：“宴总……”
宴云钦淡淡掀眸，眼神冷厉地看向董泽明，身上的气场不怒自威。
董泽明对上宴云钦视线的那一刻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话语卡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
会议室内陷入了第二次寂静。
江苡轻笑了一声，缓缓站起身。
她的视线扫过董泽明和董元霜，似乎是觉得没意思，缓缓开口：“半月集团不跟你们这种……”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僵住地站在原地的两人，最终还是没把那个形容词说出口。
她微微偏头，开口：“向薇。”
“我在。”向薇激动地上前一步，等待江苡的吩咐。
“后续的违约金打给燕临，半月集团不参与这次的项目。”
江苡说着，视线扫视会议室内的所有人，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做一个很无关紧要的决定。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的人震惊地看着江苡。
这次的项目由上面牵头，燕临全权负责，机会十分难得。
半月集团就这么舍弃这次机会了？
向薇这时也有些犹豫，虽然老板给为了给她撑腰直接舍弃项目很爽，但这样半月集团免不得会少赚一笔。
“老板，钱……”向薇凑到江苡耳边，轻声说道。
“我缺这点钱？”江苡微挑眉，反问道。
向薇：“……”
她之前以为江苡只有半月集团创建人一个身份，后来才知道江苡其实是m国江家的大小姐。
向薇到现在还有些没有习惯，向榆对江苡的事情没有透露太多给向薇。
向薇默默退了回去，老板说不缺钱大概是真不缺钱。
对比起外人的震惊不同，董家两兄妹则是眼前一亮。
要是半月集团退出，那么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董氏旗下的设计公司参与项目。
这次的机会本就不可多得，燕临主动带着半月集团参与，现在江苡却说要退出。
董泽明眼中闪着精光，他没有开口阻止江苡。
董元霜则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江苡，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主动退出。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半月集团的最高决策人又如何？
还不是意气用事。
两人还没高兴太久，会议室内响起另一道低沉的声音。
“不用。”
在这些或震惊或暗自高兴的目光中，宴云钦起身站在江苡身旁。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内的众人，声音冷冽：“燕临以后只会跟半月集团合作。”
董泽明愣了一瞬，看向宴云钦，“宴总，董氏旗下也有设计公司……”
宴云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挥手示意姜晁上前。
姜晁往前迈了一步，“董总，宴总的意思是这次的项目不与董氏合作，后续会重新召开招标会。”
向薇站在江苡身后，有些懵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江苡微微偏头，视线与宴云钦对上。
她的眼中没有意外，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一般。
宴云钦的眸光幽深，垂眸凝视着她。
董泽明这时才反应过来，燕临和半月合作是必然的。
而董氏才是那个无所谓的合作对象，恰巧在宴氏的招标会上获得了这次机会而已。
只是他这时想阻拦半月集团退出却已经来不及了。
江苡和宴云钦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向薇和姜晁一左一右地跟在两人身后。
会议室内剩下的燕临高层见宴云钦都走了，纷纷起身跟着离开。
不消片刻，会议室内已经空了一半人。
事态发展得太快，会议室内的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燕临的人就已经全部离开。
走得十分果断。
“董总……”有高层欲言又止地出声。
“出去。”董泽明面色阴沉。
剩下的高层吓一跳，纷纷低头收拾东西退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只剩下了董泽明与董元霜两兄妹。
“哥……”董元霜出声。
“你不是说他们关系不好吗？”董泽明眼神锐利，“为什么宴总会向着那个女人？”
董元霜垂下头，咬着唇没有出声。
董泽明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你好好想想你这第一名媛的名声怎么来的，董家给你的荣耀随时可以收回来。”
董元霜垂着眸，没有说话。
几乎是从出生开始，董家就有意把她打造成京城天才少女。
可惜后来她实在跟不上学习进度，董家又转变了主意。
他们盯上了宴家，此后不断打听宴云钦和宴夫人的喜爱，然后把她往那个方向发展。
原本一切还算顺利，一年前却突然传出了宴云钦结婚的消息。
联姻对象不明，只知道宴云钦已经非单身。
董家在董元霜身上花费了无数心血。
知道宴夫人喜欢知书达理的女生，于是把她费尽心思打造的第一名媛。
后来又打听到宴云钦喜欢事业型的女生，又把她安排进集团担任副总。
名声一步步打了出去，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捞到。
原本这次跟燕临的合作是个转折点，可惜董元霜又跟半月集团的向薇起了冲突……
“你想想回去怎么跟父亲解释吧。”董泽明叹息了一声。
要是半月集团真的是没有后台的小集团还好，但是谁能想得到江苡居然是半月集团的最高决策人。
偏偏董元霜跟向薇说的那些话还被录了下来。
……
向薇在一楼与几人分开，自己带着助理回了半月集团。
姜晁把江苡和宴云钦两人载回了燕临。
回到顶楼后，姜晁跟宴云钦核对完行程后默默退出了办公室。
门被从外面关上。
宴云钦偏头看向窝在沙发上休息的江苡，刚刚在会议室一番发言仿佛用完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现在正懒懒窝在沙发内，眼皮耷拉着，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宴云钦眸中带着一丝探究。
江苡在会议室时对他让董氏退出项目并不意外，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江苡抬起了头。
视线相撞，江苡歪头眨了眨眼。
她懒懒抬起一只手，朝宴云钦勾了勾。
宴云钦顿了顿，随后从办公椅上起身，朝沙发那边走去。
走近时，江苡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她微微抬了抬头，弯眼笑：“宴云钦，重新召开招标会不麻烦吗？”
宴云钦垂着眸，心中冒出四个字。
明知故问。
他弯腰坐下，与江苡平视，“不麻烦。”
“燕临应该跟半月集团统一战线。”
江苡眼底的笑意深了深，她看着宴云钦俊朗好看的面容。
他的五官生得很好，深刻中带着凌厉，自带上位者的威严，眉眼中总是带着冷漠的疏离感。
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让人……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