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阿珏和阿樱在身边,柳长雪确实感觉安心了不少。
这两位侍女不仅手脚麻利,将她的起居打理得井井有条,更难得的是行事沉稳,眼神清正,绝非寻常女子。
柳长雪尝试过几次,旁敲侧击,想从她们口中探听些关于“绝影阁主”或者边关的消息。
“阿珏,你们阁主……他平日都在何处?”
“回夫人,主子行踪不定,奴婢们不知。”
阿珏垂眸,语气恭敬,回答得滴水不漏。
……行吧。
柳长雪转而问起另一个:
“阿樱,边关近来可有新的战报传来?我是说,除了朝廷通传的那些…”
“夫人恕罪,奴婢们只负责护卫夫人周全,外间大事,不敢妄加打听。”阿樱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啧。
几次下来,柳长雪便明白了。
这两人是那绝影阁主派来保护——或许也兼带监视她的,口风极紧,想从她们这里得到额外信息,几乎不可能。
【罢了,那人既应下了,总该有些信誉。】
按下心中焦虑,柳长雪索性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件事——那个西域奴隶。
此人来历成谜,但身手和那股想要效忠的急切不似作伪。
若他能学会中原话……至少能正常沟通,或许真能成为夫君的助力。
这般想着,柳长雪吩咐老管家,加紧了教导那奴隶中原话的进度。
不仅请了先生,自己也时常亲自去查看进度,用手势和简单的词汇与他交流。
那奴隶——柳长雪给他起了个中原名字叫“墨话”,学得极为刻苦。
他似乎明白这是通往他心中“将军”身边的唯一途径,常常对着一个简单的词语反复练习,学习进度很快。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边关;赤焰城失守后,朝廷援军驻扎的营地内。
南宫诀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普通军服,跟在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身后,亦步亦趋。
他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与畏缩,完美扮演着一个初来乍到,空有身份却无真才实学的“关系户”。
“少将军,你看此处地形,两山夹一谷,易守难攻,若在此处设伏……”
一位姓张的老将军指着沙盘,耐心讲解;
南宫诀一脸懵懂,努力看了半晌,才迟疑地指向另一边:“张爷爷,那边……那边是不是更平坦些?跑马会不会更容易?”
张老将军:“……”
另一位李老将军捋着胡须,无奈摇头:“少将军,用兵之道,在于因地制宜,扬长避短。平坦之地固然利于骑兵冲锋,却也极易暴露,成为敌军弓弩的靶子啊!”
“哦……”
南宫诀恍然大悟般点头,眼神却依旧飘忽,显然没太往心里去。
几位老将军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皆是暗自叹息。
天意?就这般心性资质,如何担得起“镇北将军”后继者的名头?只怕上了战场,连自保都难!
他们当然不知道,南宫诀早已在暗中将营地的布防,粮草的集会点,将领之间的微妙关系,乃至远处西域联军隐约的动向等等,全都刻入脑中。
当然,知道归知道,表不表现——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
军营的日子枯燥,对南宫诀而言更是如此;
几位老将军起初还存着几分“万一真是天纵奇才”的期待,几日下来,那点期待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南宫诀乐得清闲,整日里不是摆弄他那匹“大红枣”,便是对着沙盘发呆。
心里经常盘算着前几日从绝影阁那里得到的消息——西域联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乌木罕与三皇子的勾结细节正被一点点挖出,而朝廷这边,太子与三皇子的明争暗斗也影响了前线决策,援军主帅迟迟未能有效整合力量,战事呈胶着状态。
事态并不算紧急。
南宫诀抿了抿唇,揉着手里的马鬃思索。
显然,他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契机,等皇帝被朝野舆论和战事不利逼到不得不启用他这“将军遗孤”的时刻。
等他真的得到兵权的那一刻。
而在此之前,藏拙是必要的保护色。
不过,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想起柳长雪。
想到少女担忧的眉眼,想到她为了“他”向“绝影阁主”求援时,那羞愤又决绝的模样……男人心尖便像是被羽毛挠过,又痒又软。
娘子……
于是,某个月黑风高夜,绝影阁专用的传信渠道,一封盖着青黑纹印的信件,被悄无声息的送到了京城将军府。
嗯……准确来说,是柳长雪的梳妆台上。
信纸是上好的青竹宣,字迹也是狂放不羁——显然出自那个阁主的手笔。
【小娘子安好?】
开篇便是这轻佻的称呼,柳长雪脸颊微热,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
“真是……登徒子!”
【边关风沙大,伙食粗粝,远不及小娘子亲手所做的糕点万一;不过,瞧你那傻夫君倒是适应得不错,每日吃饱便睡,无忧无虑,除了偶尔念叨几句‘想娘子’,倒也没给几位老将军添太多麻烦。】
【性命之忧暂且无虞。】
【夫人放心,本座既应了你,自会护他周全,你且好生修养。】
看到“性命之忧暂且无虞”几个字,柳长雪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稍稍落下了一些。
虽然这登徒子言语可恨,但至少……他遵守了承诺。
然而,信纸接下来的内容,却让她的脸颊瞬间爆红,又羞又怒。
【只是,本座近日偶感寂寞,每每看到你那傻夫君酣睡的模样,便不由得想起那夜娘子‘任凭处置’的承诺,以及……那个落在下颌的吻。】
【虽隔面具,亦觉温香软玉,回味无穷。不知娘子可还记得?待此事了结,本座可是要连本带利,亲自向娘子讨还的。】
【啧啧,真是期待。】
……
“无耻!下流!”
咬牙切齿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柳长雪想把东西扔进炭盆。
可手举到一半,却又顿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性命无虞,好生休养”几个字上。
沉默片刻,柳长雪最终还是将信纸抚平,锁进了妆匣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