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昨夜钟楼那令人心悸的亲身遭遇,裴昭雪虽面色略显苍白,但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锐利。
那短暂却深刻的体验,让她对“声波杀人”的推论再无怀疑,也让她捕捉到了新的线索——那声钟响前微不可闻的玉磬之声。
清晨,护国寺依旧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
裴昭雪并未急于再次搜查钟楼,而是带着苏九拓印下的钟内奇异纹路,以及那本蓝色笔记,与白砚舟一同快马返回京城。
她要寻访的,是致仕多年、却仍被奉为乐律泰斗的前太常寺少卿,人称“焦尾先生”的顾弦之。
顾老先生年近古稀,隐居在京郊一座雅致的竹园中。
听闻大理寺裴少卿来访,且是为了请教前朝乐律,他虽感意外,还是客气地将三人迎入书房。
书房内陈设简朴,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乐谱、乐器以及相关典籍,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古木沉香。
当裴昭雪将那份拓印的钟内纹路铺陈在顾老先生面前时,老先生原本浑浊的双眼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他几乎是扑到案前,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奇异的符号,口中念念有词:“这……这是‘天籁纹’!是失传已久的前朝《天乐赞》中记载的秘符!老夫……老夫只在年轻时于一本残破的孤本中见过零星记载,早已失传,没想到,没想到竟能在此得见全貌!”
“《天乐赞》?”裴昭雪与白砚舟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震,果然与此有关!
“顾老先生,请问这‘天籁纹’究竟是何用途?”裴昭雪恭敬问道。
顾弦之激动地指着纹路解释道:“此非装饰,亦非普通乐谱。传说前朝皇室网罗天下音律奇才,编纂《天乐赞》,不仅收录乐曲,更探究音律之本源,穷究声音之妙用。这‘天籁纹’,据载是一种记录特定声波振动模式的密码!不同的纹路组合,代表着不同的频率、振幅乃至……声音传播的指向!”
他指着纹路中央那个奇特的节点:“你看此处,纹路汇聚,如百川归海。若老夫所料不差,此处便是‘声眼’,是激发整个声律结构的核心!若能以特定顺序、特定力度敲击与此纹路对应的外部点位,便可引动钟体,发出设计者预设的、独一无二的复合声音!其中,很可能就包含了……人耳难以听闻,却能撼动脏腑的‘冥音’!”
“特定顺序敲击外部点位?”
裴昭雪立刻抓住了关键,“老先生,您可能推演出这对应的敲击顺序?”
顾弦之凝神细观,手指在拓片上虚点,沉吟良久,方道:“纹路繁复,蕴含信息极多,老夫需时间仔细推算。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此顺序必然极其精妙,非深谙前朝乐律核心秘传者不能解,更不能精准敲出。而且,要激发如此复杂的声波,对敲击工具、敲击者的力道控制,要求都极高,绝非寻常撞钟僧所能为。”
离开顾府时,裴昭雪心中已然明朗。
凶手的形象进一步清晰:
一个精通失传的前朝乐律《天乐赞》,并能破解乃至运用钟内“天籁纹”的乐律大师!
他利用这口特制的钟和特定的敲击手法,远程激发了包含致命次声波的“冥音”。
而那绘制在受害者额间的、掺有磁性铁屑的朱砂“卍”字,很可能就如白砚舟推测,是用来增强声波对特定目标的锁定与杀伤效果!
现在,只剩下两个核心问题:
一,谁是那个隐藏在寺中的乐律大师?
二,他如何能在不亲自敲钟的情况下,完成那精妙的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