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光线渐渐柔和,窗外已透出黎明的淡蓝,可病床上的顾屿依旧被双重病痛缠缚。
风寒感冒的症状被死死憋在体内,鼻痒如蚁噬、胸闷似石压,却连一个顺畅的喷嚏都打不出来;胃痉挛的绞痛虽稍有缓解,却仍像有条冰冷的蛇,时不时缠紧他的腹部,让他蜷缩的身体微微发颤。
裴川看着他难受得蹙成川字的眉头,泛红肿胀的鼻翼翕动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喘息,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想起母亲之前说过的取嚏驱寒法,或许能帮顾屿把体内的寒气排出来,缓解憋闷的不适。
他从包里拿出纸巾,撵成长长一条,又找护士要了点温水,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顾屿,我帮你取个嚏吧,把寒气排出来会舒服点。”
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恳求的意味。
顾屿却像是被触碰的刺猬,猛地偏过头,避开他的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
“不要管我…”
裴川的动作顿在半空,看着他眼尾泛红却透着疏离的模样,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扎着疼。
“我知道你难受,就一下,很快就好。”
他不死心,又往前凑了凑。
“说了不要!”
顾屿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却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破碎,紧接着就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捂住嘴,咳得肩膀耸动,苍白的脸颊憋出不正常的潮红,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病号服上。
裴川赶紧伸手想帮他顺气,却被顾屿猛地挥开。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十足的抗拒,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
“别碰我…”
顾屿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委屈,“裴少爷,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裴川的心上。
他猜测,顾屿在为他的疏忽生气,但他不知道顾屿看到了食堂金妮与他的交流。
“对不起,顾屿,是我不好。”
他放低姿态,语气里满是愧疚,“我不该忽略你,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但现在先顾好身体好不好?把寒气排出来,你会轻松很多。”
他再次拿起纸巾,撵好纸条,想轻轻探向顾屿的鼻腔。
可刚靠近,顾屿就猛地偏头,脸颊蹭到了冰凉的床沿,眼神里满是防备,像一只受伤后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小动物。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珠,“你听不懂吗?我不想看到你!”
裴川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顾屿眼底的泪水和抗拒,心里的愧疚和心疼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此刻的顾屿不仅承受着身体的痛苦,更有着深深的心理防线,他的靠近只会让他更加抗拒。
可看着顾屿因为憋闷而越来越难受的样子,裴川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他咬了咬牙,转身去护士站借了个洗鼻器,又兑了温和的生理盐水。
“那我帮你洗个鼻子总可以吧?你的鼻腔都肿了,这样下去会更严重的。”
顾屿依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他的动作。
裴川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轻轻抬起他的头,在他颈下垫了个枕头。
他拿着洗鼻器,动作轻柔地对准顾屿的一侧鼻孔,缓缓挤压球囊。
生理盐水缓缓流入鼻腔,带来一阵清凉的刺痛感。
顾屿皱紧眉头,身体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再挥开他的手。
洗鼻器里的液体带着鼻腔里的分泌物缓缓流出,浑浊的液体让裴川更加心疼——他居然让顾屿难受了这么久。
洗完鼻子,顾屿的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可那份憋在体内的寒气依旧没有散去。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鼻腔里的痒意再次涌来,他想打喷嚏,却还是失败了,只发出一声细碎的“哼”声,眼角的泪珠滚落得更凶了。
裴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像被泡在酸水里。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却不敢再贸然行动。
“顾屿,”他低声说,“不管你多生气,都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有什么不满,你怎么罚我都可以。”
顾屿依旧没有回应,只是蜷缩得更紧了。
厚厚的羽绒服裹在他身上,却仿佛隔绝不了丝毫寒意,也隔绝不了他心中的委屈。
他能感受到裴川的愧疚和担忧,可一想到那天在食堂看到的画面,想到自己独自承受病痛的夜晚,心里的那道坎就怎么也跨不过去。
急诊室里的仪器依旧在滴答作响。
裴川守在床边,目光紧紧锁在顾屿的身上,时刻留意着他的动静。
他知道,解开顾屿心中的结需要时间,而他能做的,就是用耐心和陪伴,一点点融化他心中的冰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