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宇那句,如同“神谕”般的断言,在“龙渊”计划启动大会上,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想风暴。
报告厅里,几乎所有来自传统制造领域的老专家、老工程师,都对那套“用pc机搞数控”的理论,报以最强烈的质疑和反对。
会场,甚至一度陷入了,近乎于失控的激烈争吵。
最终,大会在一种无比诡异的充满了争议和不解的气氛中不欢而散。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金陵中心”。
所有人都知道,年轻的总设计师,这一次,似乎玩得太大了。
他那“离经叛道”的技术路线,甚至,连他最核心的盟友,都无法理解。
当天深夜,一封加密的电报,从遥远的欧洲,发到了李晓宇的办公桌上。
电报的内容,很短,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秦振华那浓浓的,焦急与困惑。
“晓宇,pc方案,风险过高,非国之重器所能承受。望三思。——秦。”
紧接着,钱秉义教授,也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晓宇啊,”老教授的脸上,满是忧虑,“我知道你天马行空,总有奇思妙想。但是,数控系统是工业控制的大脑,稳定性和可靠性,是第一位的!pc机那种动不动就蓝屏死机的东西,我们……我们真的能把上千万的国家资产,和‘长缨’的未来,都赌在它上面吗?”
面对着,来自两位最重要战友的,最直接的质疑。
李晓宇知道,一场,统一思想的,路线之争,已经无可避免。
“秦总工,钱老,”他没有直接辩解,而是立刻,要求总机,接通了远在欧洲的,秦振华的保密电话,“我请求,立刻召开一次,仅有我们三人参加的,最高级别的,技术路线闭门研讨会。”
……
半个小时后。
李晓宇的办公室里,钱秉义教授坐在沙发上,神情凝重。
而墙边的扩音电话里,则传来了,秦振华那,同样严肃的声音。
一场足以决定未来中国数控技术路线走向,跨越了半个地球的“三方会谈”,正式开始。
“晓宇,你说吧。”秦振华的声音,开门见山,“给我们一个必须选择pc方案无法反驳的理由。”
“好。”
李晓宇没有再谈那些,虚无缥缈的“神谕”。
他走到白板前,用最冰冷的数据,和最严谨的逻辑,开始了,一场,碾压时代的“降维打击”。
“首先,我们谈成本。”
他写下了两个名字。
“日本Fanuc 0i系统,一套硬件加软件授权,官方报价,八万美元。”
“美国Intel 486dx处理器,一颗批发价,不到五百美元。一套完整的pc硬件,成本不会超过两千美元。”
“四十倍的成本差距。这意味着,当我们的对手,还在为每一台机床,支付天价的‘大脑’费用时,我们已经可以用同样的钱,武装一个团的‘数字化士兵’了!”
“其次,我们谈算力与迭代。”
“钱老,秦总工,你们听说过,‘摩尔定律’吗?”
李晓宇抛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感到无比陌生的名词。
“简单来说,就是集成电路上可容纳的晶体管数目,约每隔18个月,便会增加一倍,性能,也将提升一倍。而价格,则会降低一半!”
“这是一个如同魔鬼般不可阻挡的指数级定律!”
“Fanuc的专用处理器,它的更新换代是以‘十年’为单位计算的。而我们脚下的pc平台,它的进化速度,是以‘月’为单位的!我们今天,用486。明年,就有奔腾。后年,就有奔腾二代!”
“我们的‘龙渊’,将拥有一颗可以无限升级,永远保持在时代最前沿的强大的心脏!而我们的对手,从他们选择封闭路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被时代无情淘汰的命运!”
扩音电话的另一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秦振华,仿佛已经被这套闻所未闻的“指数级”理论,给彻底镇住了。
“可是……晓宇……”钱秉义教授,提出了最核心,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问题,“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是pc机,它那该死的 windows 系统,根本就不是一个‘实时’系统!它的中断延迟,是毫秒级的!而我们的工业控制,需要的是微秒级,甚至是纳秒级的响应!这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任何一点延迟,都可能导致机毁人亡!”
“问得好!”
李晓宇的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他知道,决胜的时刻,到了!
他猛地,擦掉了白板上所有的内容。
然后,在中央,画出了一个,代表着doS\/windows系统内核的方框。
“您说的,完全正确。通用操作系统,就是pc平台最大的‘原罪’。所以……”
“我们不需要去重写一个庞大而又愚蠢的系统。”
“我们只需要,”他的笔尖,在那个方框的底层,画上一个小小的但却无比坚固的核心,“为它注入一个全新的强大的——灵魂!”
“一个体积只有几百Kb,可以直接接管pc所有底层硬件中断的,微型的,抢占式的——”
“实时操作系统内核(Real-time operating System \/ RtoS)!”
“我们的数控程序(Nc),将不再运行在那个不可靠的windows之上!”
“而是直接运行在这个拥有最高优先级的,绝对可靠的‘内核’之中!它,将像一个绝对的君主,掌控着cpU的每一次心跳!任何来自windows的,比如你晃动一下鼠标,打开一个文档之类的‘垃圾’请求,都必须无条件地,为我们的数控指令让路!”
“这就像……”李晓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在一辆普通的民用轿车上,嫁接了一颗F1赛车的引擎与灵魂!”
当李晓宇,将这套“在通用平台上,嫁接专用灵魂”的天才般的构想,完整地阐述出来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钱秉义教授呆呆地看着白板上那堪称神来之笔的架构图,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灯泡。
而电话的另一头秦振华那,因为极致的震撼而变得无比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他们,终于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李晓宇,要走的,根本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歪路”!
而是一条,他们之前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一条可以直接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
“我……我明白了……”
电话里,秦振华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到颤抖的颤音。
“他妈的……我全明白了!”
“这帮该死的傲慢的西方人!他们,一直在把我们当傻子一样耍!卖一堆成本只有几百美金的破铁盒子,给我们然后贴上一个‘专用’的标签,就要价几十万!”
“晓宇!我……我秦振华,服了!我是彻彻底底地,心服口服!”
视频连线的屏幕上,秦振华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干了!”
“我们就他娘的当一次全世界的‘叛逆者’!”
“我们就把这个由他们制定的狗屁不通的腐朽的世界……”
“给他彻彻底底地颠覆了!”
思想,在这一刻,彻底统一!
李晓宇看着视频里那张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
又看了看身边同样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钱秉义教授和林涛。
他知道,通往“龙渊”的道路上,最后一块也是最坚硬的一块思想上的绊脚石,已经被彻底清除!
他当场拿起笔,在那张代表着“数控系统”的规划图下,写下了这个即将被载入史册的攻关小组的代号——
“女娲!”
“取其,抟土造人,炼石补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