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与危险,如同光与影,在这座白色殿堂的入口处交织。那点在其中闪烁的翠绿光芒,如同沙漠中的泉眼,对干涸濒死的旅人散发着无法抗拒的诱惑。林澈体内那沉寂的“混沌炉心”与掌心的“秩序之种”传来的同步悸动与渴望,更是如同无声的催促。
他低头看着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星萤,她眉心的淡金剑印与脖颈上流淌着金丝的烙印,无声地诉说着她为此付出的代价。不能退缩。无论是为了找到“源生之庭”的希望,还是为了可能拯救星萤的方法,这座殿堂,都必须进去。
深吸一口带着冰冷石材与尘埃味道的空气,林澈将星萤小心地背在背上,用残破的衣物布料勉强固定。她的重量对于此刻虚弱的他而言,如同山岳,但他咬紧了牙关,迈出了踏入殿堂的第一步。
脚步落在白色石材铺就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殿堂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穹顶高耸,没入上方深沉的黑暗。支撑穹顶的是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的粗大石柱,石柱表面光滑如镜,刻满了与门楣上类似的、由弧线与点构成的古老符号,这些符号在黯淡的环境下,隐隐流淌着微弱的银色光泽,正是他们在外面看到的淡银微光的来源。
空气冰冷,带着一种绝对的洁净与秩序感,仿佛任何一丝混乱与污秽在这里都无法容身。这与外面“回响之地”那弥漫的悲伤与苍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像是一个被精心维护的、与外界彻底隔绝的圣地。
然而,在这极致的秩序与洁净之下,林澈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协调。太安静了,太“干净”了,干净到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被过滤掉了。而且,那些石柱上的符号,虽然散发着秩序波动,但其线条的走向与连接方式,隐隐透出一种冰冷的、近乎严苛的排他性。
他背着星萤,沿着宽阔的中央通道,朝着殿堂深处那点翠绿光芒所在的方向缓缓前进。通道两侧,偶尔能看到一些同样由白色石材雕琢的、形态奇异的装置或基座,但大多已经残破或失去了所有能量反应,如同博物馆里陈列的化石。
怀中的“悲伤之泪”宝石依旧沉寂,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有些“不适”,那微弱的悸动更像是本能的不安,而非明确的指引。反倒是他掌心的“秩序之种”标记,随着靠近那翠绿光芒,变得越来越灼热,甚至开始主动地、极其缓慢地吸收着空气中那稀薄的秩序能量。
而他体内的“混沌炉心”,则呈现出一种矛盾的状态。一方面,它对那翠绿光芒充满了渴望;另一方面,它又对周遭这极致的秩序环境表现出了强烈的排斥与压抑,那点墨绿色的火星蜷缩在核心,光芒明灭不定。
终于,他们来到了殿堂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圆形的祭坛大厅。大厅的中央,正是他在外面看到的那座低矮的圆形石台。石台通体洁白,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雕刻或装饰。而在石台的正上方,距离台面约一尺的空中,一点指甲盖大小、晶莹剔透的翠绿色结晶,正静静地悬浮着,缓缓自转。
正是它在散发着柔和而纯粹的秩序光芒与生命波动!
这块碎片,比他之前在“噬光之痕”盆地中得到的那一点核心要大上数倍,而且其蕴含的秩序信息似乎更加完整和稳定!光芒流转间,仿佛能看到微缩的森林虚影与流淌的生命之泉在其中生灭。
然而,林澈的目光很快就被祭坛周围的东西吸引了。
在祭坛石台的周围,地面上,竟然整整齐齐地、呈环形跪坐着十余具骸骨!
这些骸骨同样呈现出一种洁净的白色,与殿堂的石材融为一体,仿佛它们本就是建筑的一部分。它们保持着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低头俯首的姿势,如同最虔诚的朝拜者,拱卫着中央的祭坛与碎片。骸骨身上还残留着一些早已风化破损的白色布料,样式古朴。
它们是谁?是这座殿堂曾经的守护者?为何会以这种集体跪拜的姿态死在这里?是殉道?还是……某种仪式的牺牲品?
一股寒意顺着林澈的脊椎爬升。这座殿堂,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块翠绿碎片上。必须拿到它!
他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星萤放下,让她靠在一根石柱旁。她依旧昏迷,眉心的剑印散发着微弱的淡金光泽,与这殿堂的秩序环境隐隐呼应。
然后,他一步步走向那座祭坛。
越靠近,掌心的标记越灼热,甚至开始散发出微弱的翠绿光芒,与那碎片产生了清晰的共鸣。而他体内的“混沌炉心”也躁动起来,墨绿色的火星跳跃着,传递出混合着渴望与警惕的复杂情绪。
就在他踏上祭坛的第一级台阶,伸手即将触碰到那块碎片的刹那——
异变陡生!
祭坛周围,那十余具跪拜的白色骸骨,它们那空洞的眼窝之中,猛地亮起了两点冰冷的银色光芒!
紧接着,一股庞大、冰冷、充满了绝对秩序与排外意志的意念,如同苏醒的巨兽,从祭坛本身、从那些骸骨之中,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波动……”
“……秩序……不容……玷污……”
“……异端……清除……”
冰冷的、毫无情感波动的宣告,如同神殿的律法,直接烙印在林澈的意识中!
那十余具骸骨,在同一时刻,抬起了它们那白色的头颅,眼窝中的银光死死锁定了林澈!它们那交叠在胸前的骨手缓缓松开,做出了某种结印的姿势!
强大的秩序之力在它们之间流转、共鸣,形成一个无形的力场,将林澈困在祭坛之上!一股恐怖的净化与排斥之力,如同无形的磨盘,开始碾压他的身体与灵魂!
这根本不是一个无主的遗迹!这是一个依旧在运转的、拥有自主防卫机制的古老装置!这些骸骨,是它的守护傀儡!
林澈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这纯粹的秩序之力撕裂、分解!他体内那“混沌炉心”在这极致的秩序压迫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墨绿的光芒急剧闪烁,几乎要彻底熄灭!就连掌心的“秩序之种”标记,也因为这过于粗暴的“净化”而传来了撕裂般的痛楚!
他试图反抗,但力量在进入殿堂后本就所剩无几,此刻更是被彻底压制,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无比困难!
眼看就要被这殿堂的防卫机制彻底“净化”——
一直靠坐在石柱旁昏迷的星萤,似乎被这激烈的秩序冲突与林澈濒危的处境所刺激,她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眉心的淡金剑印骤然亮起!与她脖颈烙印中的金丝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那双紧闭的眼眸,再次猛地睁开!
但这一次,并非她本我的纯净银色,也非之前降临的冰冷淡金,而是一种剧烈闪烁、交替变化的银、金、灰三色!仿佛她体内不同的力量与意识,在这外部刺激下,发生了剧烈的连锁反应!
她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混合着痛苦与某种决绝的低吼,摇摇晃晃地,竟然站了起来!
她无视了那些散发着危险银光的骸骨傀儡,那双混乱交替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祭坛中央那块翠绿的秩序碎片,以及正在被力场碾压的林澈。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林澈目瞪口呆的举动——
她猛地张开双臂,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如同要拥抱那块碎片一般,整个人朝着祭坛,朝着那恐怖的无形力场,合身扑了过去!
“不——!”林澈目眦欲裂!
(第10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