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30,城南旧货市场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从铁门缝隙里钻进来,给堆积如山的旧货镀上了层铁锈色。
管理员是个干瘦的老头,拿着一大串钥匙在前面带路,脚步声在空旷的市场里荡出回音。
“赵老板那铺子邪乎得很,平时关得严严实实,除了进货的时候,从不见他跟人打交道。”
“他什么时候退的租?”
江牧宇跟在后面,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两旁蒙着白布的货架,布底下的轮廓像一个个沉默的影子。
“三天前,礼拜五。”老头停下脚步,指着最深处的一间铺面,“就这儿。当时他急着走,押金都没要,我还觉得奇怪……”
铺面的招牌是块褪色的蓝底铁皮,“立明化学用品”几个白字掉了一半,只剩下“立”“学”“品”三个字歪歪扭扭地挂着。
江牧宇用万能钥匙开锁,“咔哒”一声,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混合着乙醚和苯胺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皱眉。
“嚯,这味儿……”管理员往后退了两步。
“平时关着门都能闻到,我还跟他说过,别弄这些危险品,他就笑笑,啥也不说。”
戚雨戴上口罩和护目镜,率先走了进去。铺面不大,二十来平米,靠墙摆着货架,上面堆满了各种玻璃瓶,标签大多模糊不清,依稀能认出几个字。
都是有机合成的常用原料。墙角堆着几个密封的塑料桶,桶身印着“工业级甲苯”的字样。
“典型的制毒原料储备。”江牧宇拿出手机拍照,“看来赵立明把这儿当成了简易加工厂。”
后间挂着块褪色的门帘,掀开一看,果然是个改造过的实验室。
一张掉漆的实验台占了大半空间,上面摆着烧杯、分液漏斗、旋转蒸发仪,还有一个小型真空泵。
台面上残留着白色粉末,用手指蹭一下,黏糊糊的,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这是结晶后的残留物。”戚雨拿出镊子取样,“应该是‘蓝月’的半成品。”
她的目光扫过台面,落在墙角的废纸篓上。里面堆满了撕碎的纸片,沾着褐色的污渍。
戚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纸片捡出来,拼凑到一起。
“有发现?”江牧宇凑过来。
“像是生产日志。”戚雨用胶带把碎纸固定住,字迹是打印的,有些地方被咖啡渍糊了,但还能看清大概:
「15日第一批‘蓝月’试制成功,纯度72%。李对工艺有质疑,需施压。」
「22日,李辉瑞提供改良方案,用分子筛干燥代替传统蒸馏,纯度提升至85%。他要价太高,暂允。」
「5日,交货20克,‘上家’反馈杂质超标,要求纯度90%以上,否则拒付尾款。李开始拖延,需警告。」
「8日,最后通牒已发。李仍不配合,情绪极不稳定,恐生变数。按预案,‘处理’。」
最后那个“处理”两个字,被加粗了,透着一股狠劲。
“处理……就是指今天早上的事?”江牧宇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早就计划好要让李辉瑞失控。”
戚雨没说话,继续翻看废纸篓,又找出一张被揉成团的便签,上面是手写的字迹,歪歪扭扭。
“老地方,周三晚8点,带样品。别耍滑,你岳母的药快停了。”
是威胁李辉瑞的证据。
这时,江牧宇从里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三个用过的注射器,针头已经生锈。
“找到了。技术队的人刚才在外面检测,其中一个针头的残留物里,有‘蓝月’成分,和李辉瑞血液里的一致。”
他捏紧了证物袋,指节泛白。
“是赵立明干的。他给李辉瑞注射毒品,逼他听话,最后还想借刀杀人,让李辉瑞彻底疯掉,自己好脱身。”
“赵立明现在在哪?”
戚雨站起身,护目镜上沾了层雾气。
“问过房东了。”江牧宇走到窗边,推开积灰的窗户,外面是市场的后巷,堆着垃圾桶,“他三天前退租,说去邻市发展,还把大部分设备都低价处理给了收废品的,看着像是真要走。”
线索似乎断了。管理员在一旁搓着手:“警察同志,这赵老板看着文质彬彬的,没想到是干这个的……他还欠我半个月房租呢……”
戚雨没理会老头的抱怨,目光重新落回实验台。
台面上有明显的使用痕迹,烧杯印、试管印,唯独右上角有个不太起眼的圆形印记,比碗口小些,边缘很规整,像是某个容器长期放在这儿留下的。
她蹲下身,用手电筒照着印记边缘,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一小撮蓝色粉末,比“蓝月”的颜色更深,带着点发紫的光泽。
“这是什么?”戚雨拿出棉签,小心翼翼地蘸取粉末,装进证物袋,“‘蓝月’的纯度不够时会是这个颜色吗?”
江牧宇凑过来看了看:“不像。‘蓝月’的成品是浅蓝色,这个太深了。可能是另一种原料?”
“带回实验室检测。”戚雨把证物袋封好,“说不定有意外发现。”
离开旧货市场时,天色已经全黑了。老管理员锁铁门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赵老板退租那天,我看见一个女的来帮他搬东西,戴着口罩帽子,跟你们早上说的那个校工有点像……”
“什么样的女的?”江牧宇立刻追问。
“个子不高,挺瘦的,说话声音有点哑。”老头挠挠头,“搬了个挺大的铁罐子,就是……就是跟实验台上那个圆印记差不多大的罐子。”
戚雨和江牧宇对视一眼——那个圆形印记,果然是放东西的。
晚上9:00,公安局实验室
白色的灯光照亮整个实验室,各种仪器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嗡鸣。
化验员戴着乳胶手套,把戚雨带回的蓝色粉末倒入检测皿,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样?”戚雨站在旁边,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分子结构图。
化验员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惊讶:“这不是‘蓝月’。成分差太远了。”
“是什么?”
“是它的衍生物,但结构被修饰过。”
小张指着屏幕上的苯环结构,“你看这里,这种修饰方式能增强脂溶性,让毒品更快通过血脑屏障,成瘾性至少是普通冰毒的三倍,致幻效果也更强烈。”
江牧宇在一旁听得皱眉:“赵立明还在搞别的毒品?”
“不止。”小张敲击键盘,调出数据库。
“这种修饰手法很特殊,需要非常专业的有机合成知识,不是随便一个化学老师能搞定的。我刚才查了全国的毒品种类数据库……”
他的手指顿在键盘上,眼睛盯着屏幕,忽然“咦”了一声:“这个结构修饰模式……三年前在丰城出现过!”
三年前的丰城。
戚雨的心猛地一跳。
怎能会这么巧?怎么又跟三年前有关。那是父亲最后殉职的地方。
“还抓到了一个叫单义元的化工厂技术员。”
小张调出卷宗照片,屏幕上出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文质彬彬,眼神却很阴鸷。
“这个人是化工系高材生,当时他制出的毒品,在黑市上卖得很火。后来他被抓了,判了无期,但据说他的核心配方没被完全起获,一直在黑市流传。”
单义元……戚雨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父亲的案件卷宗里,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