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力气大，父亲看着瘦削，力气比铁蛋更大，俩人死死摁着猪，韩屠户一刀刺入猪的颈部血管，鲜血狂涌，落到大木盆子里，盆里装了水和还有盐巴，让猪血凝固。
韩屠户媳妇儿一脸兴奋，喊道：“顺遂！”
众人笑了，跟着喊顺遂，图个吉利，可不得高兴吗，一刀下去毫无阻碍，猪血鲜红无比，好兆头啊。
小勇目不转睛，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这种从没见过的场面，王长乐也是第一次见杀猪，不容易啊，怪不得要叫二十多个汉子来，汉子来少了真按不住这大猪。
“顺遂！”王长乐笑道，他有点爱上云溪村了。
“顺遂...”小勇小声说。
韩屠户儿子儿媳早准备好一只超大木盆，沸水大冬天的直冒白气。
“起！”
众人一同发力，将猪翻进大木桶里，侵入沸水中反复翻烫，刮毛之后，开膛破肚，取内脏（有些地方叫下水）肝、肺、肠等等清洗出来，韩屠户儿子儿媳给腌上。
一股骚味儿，王长乐忽地想起九转大肠，赶忙捂住小勇鼻子。
现场一片腌臜，渐渐的，声音杂了，村子里妇人们基本上都来了，韩屠户家猪肉现杀的，比乡上还便宜些，只要十七个铜板一斤呢。
快过年了，家里有点余钱的都要买些猪肉吃，日子拮据的也会买些猪血，猪板油开开荤腥儿，过年了总不能太苦吧。
韩屠户刀法娴熟，一刀劈开半扇猪肉，随后是头，蹄子，五花，后腿，最后是板油，这时候猪肚子还冒热乎气儿呢。
人群里蹿出个破落户，王长乐认出是村东头儿吴老四，孤家寡人一个，没儿没女，独守着五亩薄田，见到猪板油，眼冒绿光。
一把铜板甩给韩屠户媳妇儿，抹上热乎的猪板油，直接蘸着手里端着的酱油，吧唧吧唧，喉咙一缩，吞进肚子里，露出享受的神情。
狠人啊，王长乐真是见识到狠人了，生吃猪板油，真能下的去嘴！
“给我装两斤热乎的，凉了一个铜板都没！”
吴老四咋咋呼呼，韩屠户媳妇儿反而乐了，吴老四每年这时候都来捧他家生意，铜板给的又痛快，高兴的嘞。
“吴老四，大肥肉还要不？”
“要，怎么不要，不少你铜板，各来两斤，还是那句话，凉了一个铜板都没！”
“好嘞！”
韩屠户媳妇儿说的大肥肉是那种三四指宽的大肥膘，一丝瘦肉不带，趁热切出来用热乎盘子端着给吴老四，直接开炫。
先来一口大肥膘子，嚼吧嚼吧，又从腰间取下个酒葫芦，猛灌一口烧酒。
“嘶——爽！”
真乃奇人啊，怪不得讨不到媳妇儿，一年到头五亩薄田攒下来的收成，都用在这年尾的猪板油和大肥肉上了。
吴老四吃了两片大肥肉，眼睛一眯，哼着小调，望向王长乐。
“长乐小子，吃肥肉不？”
“谢谢吴四叔，我吃不惯。”
求求了，这吃法，还是饶了他吧。
“切，少年人不懂享受啊。”
还好，云溪村只有这一个狠人，听说其他村还有更狠的，猪脑袋劈开，生吃猪脑髓，脸上红白糊糊，看的吓人。
肉切好了，开始敲骨头，取猪骨髓熬汤。
一整只猪就算是干完了，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这边父亲和铁蛋忙的不亦乐乎，那边儿韩屠户媳妇儿在卖猪肉。
村妇们纷纷上前，有割一斤肉的，有要猪板油的，有买猪血的，还有问剔骨头和猪肋条价格的。
来来往往全是人，一波又一波。
云溪村不算富裕，但也不算穷，周围三座大山，一条小溪，两千亩田地，劳作一年怎么也能攒下来点铜板，可不就等着过年花么。
看着看着，不顺眼的人来了，奶奶，大伯母和二伯母一起来，王长乐带小勇向大伯母问好，大伯母回以笑脸，奶奶冷哼一声，脸色不好看。
二伯母同样脸色难看，周围乡亲们刻意避开她，什么意思？嫌弃她？都怪王长乐这个小崽子，上午让她出丑。
第二头猪杀好了，也轮到奶奶一家割肉了，兜里铜板比往年少多了，犹豫不决，本想少割点肉，可王长乐这小子偏要看笑话似的凑过来，让人难堪。
“奶奶，今年家里少了五张嘴，宽裕不少，可要多买点肉，少说也要买十斤。”王长乐瞪着大眼睛，一脸童真。
“十斤？你当是绿豆呢。”二伯母一脸不屑，只当王长乐不懂物价，对奶奶道：
“娘，别听这混小子的，割个四五斤肉就行。”
四五斤，七十个铜板，这不是要我老命吗？
一家人钱都在爷爷奶奶那里存着，大伯母二伯母望向奶奶，别光看着，割肉啊。
奶奶面色尴尬，她就带了四十个铜板，只够割两斤肉，该死的老二媳妇儿，就长张嘴胡咧咧。
“老二要读书，肉吃多了影响他精神，买两斤吧。”奶奶强顶着乡亲们嘲笑目光递出去三十四个铜板，十几口子人就吃两斤肉，真好意思。
“娘，你怎么只买两斤啊？”二伯母愣了。
大伯母叹气，还以为是往常呢，家里就一个人干活，能买两斤不错了。
灰溜溜离开，王长乐恭敬送礼：“奶奶再见，二伯要读书，少给吃点肉。”
奶奶一个踉跄，二伯母狠狠剜了一眼王长乐。
“小崽子，就逞嘴上厉害，有能耐你买肉啊！”
王长乐淡淡一笑，布包给小勇，道：“小勇，去买肉。”
乡亲们看戏一般，小勇怯生生走上前，踩着凳子，把布包拆开，几十个铜板洒落案桌，道：“割...割五斤肉！”
五斤肉？
乡亲们傻眼了，王老三家竟要割五斤肉，大新闻啊，上午赵秀才那十两官银分明没收，分家时一个铜板都没分，全村子都传遍了，他家哪儿来这么多钱？
是了，只能是长乐娃打猎卖的钱，也不知这小子猎的什么猎物，自己家小子可不敢放进山，指不定被老虎就给叼走了。
韩屠户媳妇儿也愣了，抓起铜板一个一个数过来，刚好八十五个，有备而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