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摊牌、筹码与未定的棋局
“静心斋”雅间里的茶香仿佛凝固了。魏子清抛出的诱饵，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小暖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独立、股权、掌控自己的方向……这些词语对她而言，曾经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迎上魏子清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注视。
“魏先生的看重，让我受宠若惊。”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指尖的微颤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激荡，“‘星轨’能走到今天，并非我一人之功。它凝聚了我们整个团队，尤其是在技术实现和产品落地层面，陈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没有立刻回应那个诱人的提议，而是先将陈默推了出来。这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她无法想象自己独自面对这样重大的抉择。
魏子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提到陈默。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语气依旧从容：“陈默确实是难得的人才，技术扎实，临场应变能力也强。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商人的现实与冷酷：“在资本和市场眼里，一个项目的核心价值，往往在于其不可替代的‘灵魂’。技术可以招募，模式可以复制，但‘星轨’背后那个关于传承与情感的故事，以及你作为苏文柏女儿所带来的独特基因和洞察力，这才是最稀缺的筹码。”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蛊惑：“苏小姐，你还年轻，可能还不完全明白。在商业世界里，有时候，过于紧密的绑定，反而会限制彼此的格局和发展。陈默是优秀的将才，但他未必是你通往更大舞台的最佳，或者说，唯一的合伙人。”
这番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苏小暖心中某些不愿正视的迷雾。她想起发布会前两人的争执，想起陈默偶尔流露出的、对稳定性和可控性的偏好，想起林薇那无处不在的、带着压力的“关照”……如果继续留在现有体系内，“星轨”的未来，真的能完全按照她内心的蓝图描绘吗？
魏子清观察着她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他不再紧逼，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闲适的姿态：“当然，这只是我基于经验和市场规律的一点浅见。如何抉择，最终取决于你对自己，对‘星轨’未来的期望。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端起茶杯，示意茶艺师续水，将选择权，彻底交还给了苏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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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静心斋”，苏小暖感觉脚步有些虚浮。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车水马龙的喧嚣将她从刚才那个充满诱惑与算计的静谧空间拉回现实。魏子清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像一团乱麻，纠缠不清。
她没有立刻回公司，而是下意识地走到了附近的一个街心公园，找了个僻静的长椅坐下。她需要空间和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独立……这意味着她要彻底离开陈默，离开那个他们共同奋战、承载了无数汗水和回忆的团队。她能独自扛起这一切吗？面对资本的博弈，市场的残酷，她准备好了吗？
留下……则意味着继续在林薇的阴影下，在公司的框架内，带着镣铐跳舞。她能忍受那些无休止的内耗和限制吗？能确保“星轨”不被扭曲，不沦为纯粹的商业工具吗？
还有陈默……
想到他，苏小暖的心更加纷乱。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同事或盟友。那些共同度过的深夜，那些彼此支撑的时刻，那些争吵与和解……早已在心底刻下了无法轻易抹去的痕迹。如果她选择离开，他们之间，又会走向何方？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手机震动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陈默的名字。
她盯着那个名字，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喂？”
“你在哪儿？”陈默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魏子清那边……谈得怎么样？”
苏小暖沉默了片刻。公园里孩童的嬉笑声隐约传来，与她此刻沉重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她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有些干涩，“他提议我独立出来，成立工作室，他提供资金和资源，包括……股权。”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沉默沉重得让苏小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陈默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甚至带着一丝沙哑：“……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陈默。”苏小暖闭上眼睛，靠在长椅背上，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疲惫，“我很乱。独立意味着更多的自由和可能性，但也意味着所有的风险都要自己承担。而留下……”
她没有说下去，但陈默明白。
“留下，意味着继续面对林薇，面对公司内部的掣肘，也意味着……”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我们还能继续一起走下去。”
“我们”这两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苏小暖的心猛地一颤。他这是在……挽留吗？用他们之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作为筹码？
一种混合着委屈、愤怒和难言酸楚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在她面临人生重大抉择的时刻，他给出的，竟然是这样模糊不清、带着情感绑架意味的回应。
“陈默，”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项目负责人？还是……别的？”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
苏小暖的心，随着这沉默，一点点沉了下去。看，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永远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窗户纸，永远在试探，在权衡，在现实的夹缝中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她不再等他回答，径直说道，“晚点再联系。”
说完，她不等陈默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陈默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紧紧攥住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魏子清的出手，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狠。他直接瞄准了苏小暖最核心的价值和最深的渴望。
而他呢？他能给出什么？除了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和一份连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的感情，他还有什么筹码？
棋局已经摆开，魏子清落子凌厉。而他，似乎还没有找到破局的关键。
苏小暖的犹豫和那句冰冷的质问，像一根刺，扎得他心生疼。
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正在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