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界的春日总是来得格外缠绵，通灵谷的溪水漫过青石，带着灵田新抽的稻穗清香，一路淌向新生林。林安蹲在田埂上，看着聚灵珠母的白光顺着水流渗入土壤，禾苗在光晕中舒展叶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是他如今最熟悉的声音，比任何剑鸣都让人心安。
“总宗的信使到了。”阿依娜提着竹篮走来，篮里的灵果沾着晨露，“说要在离尘界召开三宗合璧大典，邀请所有修士参加。”她将一颗红果递到林安嘴边，玄水珠在腕间轻轻晃动，“墨渊先生说，这或许是离尘界百年难遇的盛事。”
林安咬下果子，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合璧大典？是要正式确立三宗盟约的地位？”
“不止。”阿依娜挨着他坐下，指尖划过灵田边缘的伴灵草，“信使还带来个消息，说‘上界’要派使者来观礼。”
“上界？”林安挑眉。他只在古籍里见过这个词，据说那是比离尘界更高阶的修真世界，灵脉更盛，修士更强，却极少与下界往来。
墨渊不知何时出现在田埂那头，手里拿着新绘的灵脉图，图纸上用朱砂标出了十几处新发现的节点：“上界使者百年才来一次，每次都伴随着天材地宝的馈赠，或是……麻烦。”他放下图纸，眉头微蹙，“三百年前他们来过一次，正是两派反目的前一年，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林安接过图纸，指尖抚过朱砂标记：“不管是馈赠还是麻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三宗联手，灵脉稳固，没什么好怕的。”
合璧大典定在三月初三，地点选在通灵谷中央的露天广场。三宗弟子提前半月便开始布置，青云宗的弟子挂起了写着“守望相助”的幡旗，玄水宗的人引来溪水，在广场四周布下会开花的水幕，蚀骨门的修士则用净灵水净化空气，连风里都带着淡淡的药香。
大典当天，离尘界的修士和百姓几乎都来了。广场上人山人海，却井然有序。林安、阿依娜和墨渊站在高台上，身后是三宗的长老，身前是攒动的人头。阳光穿过水幕，在人群中洒下斑斓的光斑，像无数跳动的灵珠。
正午时分，三声钟鸣响彻山谷。天空忽然泛起涟漪，一艘悬浮的白玉舟破开云层，舟上站着几位身着锦衣的修士，气息沉稳得让人窒息——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周围的灵气都凝滞了几分。
“上界使者到了！”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叹。
白玉舟缓缓落地，为首的使者走下舟来。他看起来不过三十许，面容俊朗，眼神却带着种俯瞰众生的淡漠。目光扫过高台时，在林安丹田的位置停顿了一瞬，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离尘界主，别来无恙。”使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广场，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
宗主上前拱手：“恭迎上使。三宗合璧，能得上界观礼，是离尘界的荣幸。”
使者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林安：“这位便是能引聚灵珠母与玄水珠共鸣的修士？”
林安上前一步：“晚辈林安。”
“不错。”使者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双生灵根，倒是罕见。听说你重塑灵根时，聚灵珠母曾爆发出上古灵息？”
林安心中一凛——上界连这个都知道？他不动声色道：“只是些侥幸。”
使者没再追问，转身对众人道：“上界听闻离尘界灵脉重苏，三宗合璧，特赠‘灵源晶’一枚，助你们稳固灵脉。”他从袖中取出块拳头大小的晶石，晶石内仿佛有流光转动，刚一出现，广场上的灵气便浓郁了数倍。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墨渊却悄悄对林安道：“这灵源晶虽好，却带着股隐晦的吸灵之力，怕是没那么简单。”
林安点头，正想说些什么，使者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上界也有个小小的请求。”他看向阿依娜，“这位玄水宗传人，身具玄水珠器灵，与上界的‘水灵池’有缘，还请随我等返回上界，助我界完善灵脉。”
此言一出，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依娜身上，有惊讶，有担忧，还有几分贪婪——谁都知道，能去上界是天大的机缘，但这“请求”，听起来更像强迫。
阿依娜脸色微白，下意识地握住林安的手：“我不去。”
使者的眉头微微蹙起：“小姑娘，上界的机缘可不是谁都能得的。离尘界灵脉再盛，也终究是下界，留在这里，只会埋没你的天赋。”
“我的天赋在哪里都能发光。”阿依娜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离尘界的灵脉需要我，这里的人也需要我，我不会走。”
林安往前一步，将阿依娜护在身后，双生灵根的力量悄然运转：“上使，阿依娜的意愿很清楚，还请尊重。”
使者的眼神冷了下来：“你想阻拦？”他周身的灵气骤然爆发，广场上的水幕瞬间冻结，连聚灵珠母的白光都黯淡了几分，“一个下界修士，也敢质疑上界的决定？”
墨渊和宗主同时上前，与林安并肩而立：“上界虽强，却也不能强抢我界弟子！”三宗长老和弟子们纷纷运转灵力，广场上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使者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忽然笑了：“有意思。三百年了，离尘界倒是比以前有骨气了。”他收起灵源晶，语气恢复平淡，“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只是……”他看向林安丹田的位置，“聚灵珠母与玄水珠的共鸣，上界很感兴趣。三日之后，我会再来，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合适’的答案。”
说完，他转身登上白玉舟，舟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云层中。
广场上的凝重并未散去。墨渊看着云层的方向，脸色凝重：“他最后那句话，是在威胁。”
林安握紧阿依娜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安定下来：“不管他想要什么答案，我们都不会让他带走任何人，任何东西。”
夕阳西下，染红了通灵谷的溪水。合璧大典的喜悦被上界使者的突然出现搅得荡然无存，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石头。林安站在高台上，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忽然想起曾祖父日记里的一句话：“灵脉之争，从未止息，唯守心者能胜。”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纹路，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聚灵珠母的温度。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三宗合璧的盛景与上界异客的阴影中，又添了份关乎整个离尘界的抉择，像通灵谷的溪水，看似平静，却已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