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丰收镇,身后那座以人为柴的镇子,像一个沉默的伤口,在李牧的神魂中溃烂流脓。
他意识到,在伪天庭这张无处不在的巨网之下,任何形式的对抗都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就像是黑夜里的两点萤火,过于显眼,也过于脆弱。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不受“信仰网络”监控的地方。
两人潜伏在官道旁的密林里,空气中浮动着尘土和野草的气息,却洗不掉鼻腔里残留的血腥味。
不久,一辆由老驴拉着的货车,慢悠悠地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赶车的是个商人,身着华服,眼神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就他了。”李岁低声道,“这种人做的多半是见不得光的生意,知道的‘门路’,比普通人更多。”
李牧点了点头,让李岁在远处警戒。
他深吸一口气,属于瘸子爷爷的法则在体内流转。他脚下的空间,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轻轻一叠。
再出现时,他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商人身后,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商人兀自赶着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浑然不觉死神已在颈后呼吸。
屠夫的裂界刀被李牧握在手中,那并非实体,而是一段由诡神本源凝聚的、纯粹的刀意。它没有温度,却比万载玄冰更冷,无声地架在了商人的脖子上。
商人哼着的歌戛然而止,身体瞬间僵硬,冷汗浸透了华贵的衣衫。
“英雄饶命!好汉饶命!”他几乎是哭喊出来,“车上的货……钱……都给您!只要别杀我!”
李岁从林中缓步走出,面若冰霜。
“我们不要你的钱。”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能冻结血液的寒意,“我问,你答。答得好,你活。答不好……”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商人已经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哪里可以交易没有信仰烙印的货物?”李岁问道。
“哪里是律法修士管不到的地方?”
就在这紧张的审问氛围中,李牧的疯癫状态再次上线。
他松开了刀,完全无视了那个快要吓破胆的商人,反而饶有兴致地走到了那头拉车的老驴面前。
驴子茫然地看着他,嚼着干草。
李牧蹲下身,与驴子平视,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参加一场神圣的仪式。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驴子问道:“它会唱《征服》吗?”
商人:“啊?”
李牧没理他,继续对着驴子循循善诱:“不会唱《征服》的驴,怎么能拉车呢?这不合规矩。”
一边是李岁冰冷致命的逻辑审问,另一边是一个疯子在旁边一本正经地研究他的驴会不会唱歌。
这荒诞离奇的场景,像两把铁钳,死死夹住了商人的神经。他的心理防线,在短短数息之内,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商人涕泪横流,竹筒倒豆子般吼了出来。
他交代,在各大天尊势力范围的夹缝地带,确实存在一些混乱的“三不管”区域。其中最大、也最出名的,就是由一个被称为“烟夫人”的女王所统治的黑市——隙地镇。
“那里是所有无信者、叛逃修士、亡命徒的天堂,也是地狱。”商人声音发颤地描述着,“没有伪天庭的法律,唯一的规则就是烟夫人的规则。只要你有实力,或者有钱,就能买到任何东西,情报、身份……什么都能买到。”
为了活命,商人还主动附赠了一条情报。
“对了,两位大人,”他讨好地说,“最近隙地镇最火的说书先生,是一个自称‘千幻道人’的家伙。他天天都在讲一个‘疯牧童勇闯道诡界’的离奇故事,据说……据说讲得活灵活现,跟真的一样。”
李牧和李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得到所有情报后,李岁看向李牧,用眼神询问如何处置。清醒状态下的李牧,会毫不犹豫地斩草除根。
但此刻,他正处于一种微妙的、介于清醒与疯癫的边缘。他想起了聋子爷爷。
他走到商人面前,在其惊恐的注视下,张开了嘴。
没有声音发出,但一片无形的“寂静领域”瞬间笼罩了商人。商人眼中关于这次相遇的记忆,如同被橡皮擦掉的铅笔字,迅速褪色、消失。
做完这一切,李牧对着商人的后颈,干净利落地来了一下。商人哼都没哼一声,便昏倒在地。
他们从车上拿走了一些真实界的通用货币,一些干净的食物和水,还有一张商人手绘的、前往隙地镇的简陋地图。
夜风吹过,林间沙沙作响。
李牧展开那张粗糙的兽皮地图,借着月光,看着那个用鲜血画出的、代表着混乱与自由的标记——隙地镇。
他的眼中,燃起了一簇冰冷的火焰。
那里,将是他们反击的第一个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