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忙活到太阳落山，才把屋里的灰尘清理干净。
秦泽叶铺好床，把大锅架到灶上试了试，满意地添上水烧开，喊贺允进来洗脸。
村里的孩子整天弄得一身灰那是正常的，但贺允被家里人养的干干净净，来到这，秦泽叶不忍心看他灰头土脸，愿意多花点功夫。
贺允乖巧地站在水盆边，湿热的毛巾细心地从他的额头擦到脖子，秦泽叶握着他的手，每个指节细心地擦拭着，连指缝都没放过。
“肚子饿了吧？咱们晚上吃面条。”
贺允摇摇头，“我一点都不饿。”
秦泽叶想到什么，放下毛巾认真看着贺允，“你在我这里，想要什么都可以说。”
他过惯了寄人篱下的生活，知道那种压抑着自己的折磨。
秦泽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下养孩子这个烂摊子，或许是有缘，或许是从贺允身上看到了曾经属于他的影子。
他也清楚贺允无论留在谁那里，都会受委屈，这是寄人篱下永远无法摆脱的困境。
只有留在他身边，至少贺允真的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
贺允想了一下，“我想吃米饭。”
秦泽叶露出笑容，擦干他的手心，“好，那咱们吃米饭，炒个土豆怎么样？再给你炒个豆角。”
秦泽叶的手艺不怎么样，他对吃饭要求不高，只要吃完不中毒就算饱了。
贺允很给面子干了两大碗饭，然后暗暗发誓在一个月内学会做饭。
跟着秦泽叶吃，三天饿九顿。
秦泽叶不知道自己一顿饭让一个小孩子燃起了对生活的斗志。
刷掉碗后，他从里屋拖出来一个大盆，挑了两桶水进来，大火烧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去把衣服脱了过来洗澡，天气热，衣服洗了明天就能干。”
贺允眨了眨眼，“小孩才这么洗澡。”
秦泽叶被逗笑，“你不就是小孩儿吗？”
贺允板着脸，“我九岁了。”
秦泽叶抓着他的头发嗅了嗅，“都快臭了，洗不洗？”
贺允脸色一变，扒着自己闻了半天，认命地脱掉上衣，把秦泽叶推了出去。
“我自己洗，你别偷看。”
“哎哟呵。”秦泽叶把人拎起来，一把按进盆里，“你是小姑娘啊还不让人看？老实的，等会儿水凉了容易感冒。”
贺允被秦泽叶按着从头洗刷到脚，用毛巾擦干水后，直接扛回了床铺里。
秦泽叶看着又变得干干净净的小仙童，心情好极了，坐到床边换了条干爽的布，继续擦他的头发。
“哥，你晚上睡觉打不打呼噜啊？”
“不打呼噜还是爷们吗？”秦泽叶故意逗他。
贺允脸皱成一团，“那我睡着了你再睡。”
秦泽叶把毛巾扔在他头上，笑骂了一声没良心的小东西，“我不打呼噜，你放心睡吧。”
贺允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秦泽叶刚准备起身，突然又被人叫住。
“哥哥，晚安。”
秦泽叶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肚子，“盖好了，晚安。”
夜风凉爽，秦泽叶走出门，抬头望着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上的枷锁仿佛被解禁。
他终于长大了。
有自己的家，做自己爱吃的东西，想吃多少吃多少，工分是给自己挣的，汗也是给自己流的。
这样的日子，他从贺允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幻想。
原本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实现，可是几年前秦骏的态度骤变，秦泽叶意识到自己可能即将拥有这个机会，并一直默默做着准备。
唯一计划之外的，是屋里那个漂亮的小孩。
说是从天而降也不为过，像是老天爷知道他孤独，特意赐给了他一个亲人。
秦泽叶借着月光，在院子里把贺允那身脏衣服洗干净，又在西南角开辟出一片菜地。
忙完这一切，才顶着逐渐隐去的繁星，回到了屋里。
这是他独立后的第一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贺允醒来后，衣服已经干干净净的被摆在床边的凳子上，上面透着淡淡的皂角味道，被窝旁边的人不知道去了哪。
他换好衣服跳下床，秦泽叶刚好挑着水从门外进来。
“醒了，粥在锅里，给你煮了俩鸡蛋，快去吃了。”
贺允看他满头大汗，“你吃了吗？”
“我再挑两桶水，回来吃。”
贺允帮着秦泽叶把水倒进蓄水缸里，摇摇头，“我陪你去挑水吧。”
秦泽叶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想起什么，嘱咐道：“那你把小竹篓背上，看看咱们今天运气怎么样。”
贺允去房檐下找到个小一号的竹篓，背在背上，秦泽叶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手里拿着刚剥开的鸡蛋，还冒着热气，递到贺允嘴边。
“边走边吃，”
贺允一口咬住，迈着步子跟秦泽叶去大井里挑水。
村里只有三口井，用水都要屋里的成年人出来挑，一路上遇到不少排队挑水的村民，看到贺允后啧啧称奇。
“哇，这孩子谁家的，养的真好。”
“朋友家的，托我照顾两天。”
“这比城里娃娃还白净，我们家那个一比跟地里的泥鳅有什么区别？”
众人哄笑。
“叶子听说你跟那边分家了啊？那房子可是你爹砌的，你就不要了？”
“伯娘把我养大不容易。”秦泽叶语气淡淡的，点到为止。
他很小就知道，自己的苦难只是别人的谈资。
并非是村里人不善良，只是就连他自己，听到谁家打架，谁家闹分家，也只是当个乐子欣然一笑。
自己爹的房子能不想要吗？
但他没有办法，想要顺顺利利搬出来，必须要快刀斩乱麻。要在那一屋子人还没反应过来，大脑被愤怒占据的时候，把这事儿了解了。
一顿人絮絮叨叨说他傻，秦泽叶也只听听，真要和王丽霞争房子，这些人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大哥！”秦骏拎着小桶从队伍后面跑过来，理直气壮的把桶放下，“我妈在后面排队，你顺便帮我家也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