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济世堂活死人,救灵植】的斑驳匾额染成暗赭。
风阑指尖残留着试探门扉时的寒意,半刻前,这间传闻能肉白骨的医馆竟早早就闭了堂。
闪身回到明若泠身边禀告,“正好......”
明若泠指尖抚过青砖墙上的藤蔓刻痕,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她新悟的【符阵双叠】需借地脉阴气为引,而这济世堂地下......
雪霁突然按住腰间震颤的玉佩:“小姐,这地方……”,她顿了顿开口:“怎么比白天那会还奇怪?”
“嘘。”
明若泠已抖开三道暗紫色符箓,符纸触地的瞬间,竟与砖缝里渗出的黑气纠缠成阵。比起一张张耗灵的传送符,这符阵简直像......
像在呼吸地脉深处的某种存在。
空气骤然一凝,识海中,雪球的声音如冰线划过,带着一丝急切:「主人,西北乾位三十丈,异常波动,有杀意缠裹的灵压迫近!」
明若泠抚着砖缝黑气的指尖蓦地僵住。
“能辨出来路么?”她以神识轻叩雪球,同时袖中已滑出三枚青雷符。
她只是想借个地脉传送回家罢了......
「似剑修,又掺着.....」
雪球的声线突然高昂:「对!是剑傀!」
“嗖!”
随着雪球话音一落,一道灰影撕开暮色,剑锋所指处,连砖缝里蠕动的黑气都被斩成两截。
「屏障展开!」
雪球的声音在明若泠识海炸响的刹那,一道冰蓝色光罩如倒扣的琉璃碗骤然显现。
那剑傀的灰影撞在罩壁上,竟激出蛛网般的电芒!
正是雪球前世作为智能助手时,明若泠给他设定的如今称之为雷殛之力。
“哇塞,这次速度好快呀!以前做实验让你帮我电熟一下烤肉,你都不情不愿的呢!”
「主人,本助手是正经的助手。」
风阑与雪霁只见自家小姐蓦地定住身形,青丝无风自扬。
风阑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灰影离小姐的咽喉只剩三寸!为何小姐连睫毛都不颤一下?!”
雪霁的指尖掐进风阑腕间,两人却不知,一道冰蓝光罩正如天穹倒扣,将剑傀的杀招尽数拦在罩外。
细密的电芒在虚空中炸出蛛网状裂痕,偏偏她们眼中......
只看到小姐唇角那抹冷笑,还时不时变换表情,就是没有紧张。
她本能地要扑上前,却被雪霁死死拽住后襟。两人踉跄间,雪霁的唇瓣几乎咬出血来:
“小姐既不动......必有后手!”
可她们看不见啊!
风阑袖中暗藏的十二枚透骨钉已滑至掌心,雪霁的足跟更是不自觉碾碎了地砖,明明眼前空无一物,却听得“滋啦”一声,似有万千银蛇在虚无中撕咬。
“咔嚓——”
风阑见到她们三丈外碾碎的青砖裂缝里,突然渗出缕缕黑气。
雪霁突然踉跄,她腰间的辟邪香囊毫无征兆地自燃,灰烬落地竟组成「险」字。
而明若泠却阖眸静立,她正在等待雪球的分析结果。
她顺势观察着这个剑傀,上面流转的符文气息居然让她有一丝熟悉感!
明若泠趁机并指抹过眉心:雪球,分析剑傀核心!
「正在解析......」光罩内突然凝出数百枚冰晶,如星斗排列成阵,「剑傀左肋第三关节有裂痕,疑似控制符箓所在。」
剑傀的灵纹拆解成漫天冰晶星斗:「左肋裂痕内嵌有九幽玄铁,系魔修炼器手法......咦?核心符箓竟掺了明家禁阁的符纸原料!」
掺杂明家禁止?
“风阑、雪霁,近前听令!”
明若泠指尖一划,冰蓝屏障上的时间虚影已流逝过半。她语速陡然加快,每个字都裹着灵压钉入二人耳中:
“风阑,你十二枚透骨钉须以『三星连珠』手法,全数贯入剑傀左肋第三关节。”
她袖风扫过,空中顿时浮现裂痕的灵力投影,“你风雷灵根的速度,正克这剑傀的玄铁迟滞!”
“雪霁,需化网而非刃。”明若泠突然捏碎一块冰晶,霜气立刻在她掌心结成锁链状,“我要你把这傀儡......”
暮色被一道透明的波纹撕开。
明若泠指尖所划之处,空气、尘埃甚至光影都骤然坍缩,形成三丈见方的绝对真空领。
风阑的透骨钉与雪霁的霜刃刚入此域,速度与灵压竟暴增一倍,钉尖迸发的雷芒甚至凝成实质化的青紫电蛇!
她虽能感知万灵根,却因修为所限,施展精度可能反不如专精的风阑雪霁......
这个真空领域内除空属性外所有灵根威力乘以二,但同时她的灵力消耗也乘以二,想想就肉疼。
对了!
......
“铮——”
雪霁幻化的雪刃锁链,骤然崩直,链刃上暗刻的明若泠给她融入的缚龙禁咒符箓,幽光暴涨。
剑傀的玄铁重剑斩落刹那,锁链竟雾化成千百条雪色细丝,如活物般缠住其关节缝隙。
那剑傀动作忽地凝滞,它空洞的转向雪霁,似在困惑为何斩不断这看似脆弱的锁链。
“轰——!”
风阑的身影在雪刃链缠住刹那在屏障内骤然消失,空中只余十二道青紫电痕排成三垣星图。
透骨钉钉入剑傀关节缝隙的瞬间,尾端引雷珠炸开的不是寻常雷火,而是雪球暗中渡入的玄冰雷。
明若泠剑指倏地点向雪霁发梢,那缕霜白长发竟自行崩散重组,于空中扭曲成一支冰魄符笔。
笔锋所过之处,《玄霜凝魄符》的每一道纹路都渗出极北寒髓的光泽。
“破!”
符成的刹那,三重杀机同时爆发:
冰髓灌窍:十二枚透骨钉炸开的冰芒如活蛇钻缝,顺着玄铁关节直噬傀核,将核心符箓冻成脆片
朱砂反噬:剑傀体内禁术符纸的九幽砂突与破魔朱砂相冲,在胸腔内炸出紫黑毒火
绝对零度:真空领域突然收缩至剑傀肋间,将毒火与冰髓压成一点...
咔嚓!
左肋玄铁关节在极致冷热交攻下,碎作一地冒着寒烟的紫黑冰渣,每粒渣滓上都映着明家禁阁的暗徽。
下一刻剑傀的整个胸腔内传来琉璃碎裂般的清响,那是九幽玄铁被冻脆后,终于承受不住雷暴的悲鸣。
风阑雪霁听到一声闷哼,突然察觉小姐唇角溢出一线血丝,唇边溢出的鲜血竟在落地前凝成冰珠。
最骇人的是,她脚下青砖不知何时已化作幽蓝冰面。
明若泠的右臂悬在半空,霜裂纹路已从经络蔓延至指尖,整条手臂如被冰封的玄铁雕像。
左眼视野边缘的灰白雾翳不断蚕食光线,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将她拖入永夜。
「刚才不是说了嘛!!」
雪球急得在识海里直蹦跶:「主人你现在这点修为,开‘真空领域’就是找罪受啊!双倍灵力消耗,你当自己是永动机啊?」
明若泠疼得龇牙咧嘴,右胳膊冻得跟冰棍似的,眼前还一阵阵发黑。她心里暗骂自己逞强,可嘴上偏不服软::“不试试怎么知道!小心你充电的时候我拔你电源!”
「主人我现在不需要充电了呢~」
雪球知道明若泠还有心思骂他,就没多大事情。
雪球哼唧两声:「铃知正给你查《混沌天书》呢!等她找到法子,我立马给你传过去,现在先别用灵力,再折腾真要变冰雕了!」
明若泠:家里有个好大哥在等呢......
雪球:「瞧你那两个丫鬟也是没有办法那么快送你回去,摇人吗?」
“咳......”
明若泠突然吐出一口带冰渣的血沫,右臂霜纹已蔓延至肩胛,风阑雪霁连忙上前扶住她。
风阑的指尖刚触到明若泠的手臂,便被那刺骨的寒意激得浑身一颤。
小姐的皮肤,竟比北境寒铁还要冷上三分!
向来沉稳的风阑声音都变了调:
“小姐!剑傀明明已经......”
她猛地收声,指尖死死攥住明若泠的袖角,仿佛这样就能把寒气渡到自己身上。
明若泠苍白的唇扯出一丝笑,抬手想揉风阑的发顶,却发现连指尖都抬不起来:“是强行使用法决的后遗症,过一会就好了~”
雪霁的泪珠“啪嗒”砸在明若泠手背上,瞬间凝成冰晶。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却听见小姐轻嘶一声,那泪冰竟蚀出细小的红痕。
明若泠唇角扯了扯,忽然“噗嗤”笑出声来。
还好...只是反噬。
她垂眸扫过自己结霜的右臂,眼底闪过一丝桀骜,若是都这样了,这区区剑傀都拿不下,她明若泠还不如再重生一次算了!
“小姐还笑!”
明若泠故意晃了晃僵硬的右手,霜屑簌簌掉落:“我赌它明天就好了!”
她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悄悄掐诀,将霜纹往指尖逼,这留着以后激活冰脉的时候说不定能用上......
“小姐,我们轮流带您回去吧!”
“就是会有点慢......”
雪霁已经做好要让明若泠上她背的姿势了。
而风阑却突然咬破指尖,血珠凌空画出一道玄奥符文。
芥子空间轰然洞开,一架鎏金车辇自虚空中缓缓浮现。
辇身通体由万年养魂木雕成,四角悬挂的却不是寻常铃铛,而是明家夫人亲手炼制的锁魂玉魄。
车辇还雕有一对巴掌大的青铜鸾鸟,眼中镶嵌的正是明家主当年从秘境带回的日月精魄。
“是了!差点忘了还有车辇,这可是夫人亲手为您炼制的车辇啊!”
雪霁突然扑到鎏金辇架前,指尖轻颤着抚过辇身上那道浅浅的剑痕,养魂木的幽香弥漫开来。
而明若泠看着眼前的车辇除了惊艳之外,那股熟悉感又起来了。
明若泠的指尖突然刺痛。
这些记忆......
父亲掌心覆在她额前的温度,母亲垂泪时坠在她衣襟上的鲛珠,甚至哥哥背着她走过的三千级登仙阶......
为何熟悉得像是自己亲身经历?
不等她继续想,风阑周身灵力骤然翻涌,青紫色的风雷灵光如流水般缠绕双臂。
她俯身将明若泠拦腰抱起时,动作却轻柔得像捧着一缕月光,小姐的身子...竟比雪霁的霜刃还要冷上三分!
车帘无风自动,养魂木的幽香扑面而来。风阑小心翼翼地将人安置在软榻上,指尖不着痕迹地拂过明若泠腕间脉搏。还好,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
“起!”
风阑突然朝空中抛出三枚赤红鳞片,竟是明家主当年斩杀的千年火蛟逆鳞。
鳞片燃起青焰的刹那,车辇两侧虚空陡然裂开,钻出两头通体雪白的踏云狻猊。
最绝的是两头狻猊脖颈都系着银铃,铃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泠」字。
两头踏云狻猊仰天长啸,足下腾起青焰祥云。车辇化作一道流光划破暮色,所过之处,天边晚霞被劲风撕成缕缕金绸。
至于明若泠,她尚不知道,这具身体从来都是她的,只是缺失的魂魄,如今才真正归位。
百米外屋檐上,青铜面具人正摩挲着腰间的傀心铃。铃铛里困着的,正是方才剑傀崩碎的一缕残识。
“明家......果然......”
他沙哑低笑,随即燃尽一张传讯符箓,便隐身入黑暗。
明若泠正在闭目养神,听雪球实时汇报铃知的进度,还在吐槽明若泠这修为能用的法决太少。
“咔嗒——”
雪霁的指尖精准按在车厢壁的玄鸟徽记上,那枚嵌着明家嫡系精血的玉钮顿时亮起刺目黄光。
她们四人都太熟悉这车内的陈设了,黄色的按钮也极少用到......
与此同时——
百里外的明府,正与明惟清商议要事的明夫人突然按住手腕。
她皓白如雪腕间的翡翠镯子突然泛起暖意,而后又缓缓流转着黄色的光芒,镂空花纹里流转的符墨化作一行小字:泠归,负伤。
“砰!”
明惟清手中的青瓷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盏底竟嵌进檀木半寸。他盯着母亲腕间那串负伤字眼,眸底似有雷云翻涌,黄光!发生了什么?!
“母亲!这....”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踏云狻猊的嘶鸣,混着锁魂玉魄特有的清响。
明惟清指节一颤,他刚细听母亲所述已经了解了事情所有,如今这信号属实令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