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击者1，3号弹射器就位”
“打击者3，1号弹射器就位”
航空发动机的尖啸声从战斗开始前就一直在普罗米修斯号堪称机场的庞大航空甲板上存在，而当战斗开始之后，这片甲板就成为了这片大地最危险和最繁忙的交通枢纽。
不过不同的是，从这里出去和进来的载货平台运载的不是衣食住行这类工业品，带来的也不是经济，而是死亡。
得益于那片“疤痕”出乎意料的矿物储存量，如果不是时间限制问题，维多利亚舰队面对的可能就不是那四艘月级和那两艘巡沙舰组成的可怜舰队了，但即使有时间限制，也不代表林肯就无能为力。
毕竟虽然舰队战打不赢，但我可以去当空中小人嘛……这边是使用tA-33 NVo“风暴行者”战斗轰炸机，呼号“打击者”的多用途战斗轰炸机中队。
不同于特殊用途战斗机中队的银白色涂装，“打击者”的机腹是天蓝色，机背则是茄子一样的黑子色，这种独树一格的涂装并非是芬里尔或者林肯指定，而是从Stc储存的现有AI中选出的那一个“牧羊犬”自己决定的颜色。
曲翘的天鹅颈上是和运输机一样的并联双座驾驶舱，驾驶舱盖下方的全动鸭翼此刻正以最大角度扭转自身以检查液压系统，同样的还有展开后的机翼后端的可动气动面。
比起那些造型华丽优雅，如同回族一般，有着高级科幻的全动机翼，可以从前略后略中切换的侦查\/空优机体，“风暴行者”就像是那些不起眼的泥瓦匠，无法变成天鹅的丑小鸭。
这些机体是以“最低的成本投送尽可能多的弹药”为目的设计，从机体材料到计算机性能都是比其他机体更加低廉的版本，就算损失也不会感到任何的心疼。
呼——
黑色矢量喷口先是一缩，接着快速的张开，蓝色的火焰从喷口处喷涌而出，炽热的气流被扰流板挡住后向两侧的甲板狂暴地吹来，机头下压，机体如运动员一般趴低，两侧圆弧状的立场发生器升起。
制动解锁，因挂满燃烧弹和集束炸弹而笨重不堪的炸弹卡车猛地一颤，随后在力场的帮助下在2秒内加速到了430千米时的速度，随后腾空而起。
高贵的特殊用途机体和空优机体可以安全的在空旷的高空翱翔，回来享受短暂的假期以等待Stc对情报彻底处理完毕，而这些丑小鸭则需要冒着被击落的风险一次又一次地出击。
“……”
站在甲板上，看着从一旁缓缓滑行过来，形单影只却高贵优雅的侦查机体，芬里尔睁开了眼。
其实从理性的角度来讲，芬里尔完全没有必要进行“睁眼”这个动作，生物睁开眼是因为需要看见东西，就算是盲人实际上也是会睁开眼睛的，这是一种本能。
但这种本能并不适用于芬里尔，因为她本身就不是人类，她无论是从伦理上还是其他方面都不存在生物上的父母，她是无数的人脑扫描样本和数据模型融合而生的存在，她是独一无二的数字生命体……吗？
说实话，如果句希露菲尔德形容芬里尔的话，芬里尔却一直无法接受这种形容，而原因也很简单，从始至终，芬里尔都一直困惑——
她真的独一无二吗？
在芬里尔诞生的时代，人类刚刚开始从战争中的恢复，为战争而生的大量科技终于开始反哺基础科学，芬里尔的诞生就来源于希露菲尔德在战争时期设计的辅助战斗系统。
这套辅助系统可以读取人类操作员的大脑思维逻辑和操作逻辑，随后通过电脑处理后形成模仿人类的行为逻辑，只需要十次完整任务流程，它就可以完全替代人类。
而如果将人类样本增加，使用脑扫描扫描大脑，接着将其和训练样本一同投入ctc（中央战术计算机矩阵）或者Stc中，省去人类实操的步骤，那诞生的就是现在无人化载具使用的系统
这些AI得行为逻辑会尽可能的拟人，但希露菲尔德不可能让这些AI成为真正的人类，她始终认为，所有错误归根到底都是人类这一环出了问题，所以在那个时期，“成为人类”，是对这些由希露菲尔德制造的AI来说禁忌的话题
但，在没有“成为人类”的前提下，自己真的和那些所谓的“低级”AI有所不同吗？
芬里尔的诞生和他们实际上并无区别，二者都是大量数据样本构建而出的，无非芬里尔吃的更多，学的更多，并且一开始就被希露菲尔德内定为自己的助理而已。
在那个时代，芬里尔是真正的仅次于希露菲尔德的存在，但，自己所做的真的和那些所谓低级AI有所区别吗？
那些AI的确是承担着最低级的工作，他们加工原料，维护工厂，可芬里尔又真的和他们有着本质的区别吗？
它们无非是在芬里尔的命令下工作，可芬里尔又何尝不是在希露菲尔德命令下工作，甚至，仅仅只是传达希露菲尔德的命令呢？
自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芬里尔感觉自己就像是玄幻小说中某个宗门的闭门弟子，但自己这个闭门弟子不是因为天赋，也不是因为努力，而是因为自己是宗门圣主都女儿，被内定了而已。
如果当初希露菲尔德选择的不是自己，那自己还会是现在的样子吗？她真的还能站在这里吗，她真的不会成为那座永不休息的生产线上的一个无人在乎的存在，又或者成为被自毁系统销毁的AI意识体之一吗？
在过去，芬里尔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这件事在她的运算中占比甚至不到0.01%，可现在不一样，现在芬里尔所处的环境已经完全不同于此前。
“成为人类”
希露菲尔德对芬里尔唯一的要求是这样一个模糊不清的概念，人类，什么是人类？自己又和人类有怎样的区别？
而且当成为人类这个要求被提出后，芬里尔此前不在乎的这个问题彻底成为了一个问题。
如果自己都找不到自己和其他人工智慧生命体的区别，那自己又为何拥有了成为人类的权利？换句话说，为什么是自己？
芬里尔无法理解这个概念，更无法理解希露菲尔德的思维转变，从此前的抗拒人类到现在需要林肯这样的存在全权操办自己的事物，她更无法理解的是，既然已经有了林肯，那为什么还需要自己。
自己和林肯之间的关系，真的不是希露菲尔德关系的复刻吗？仅剩的不同真的不是林肯在很多地方会让芬里尔独自处理而已吗？
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甲板，芬里尔感到了迷茫……
于是，芬里尔将目光投向了一份文件……一份不久前才被加入储存设备之中，由林肯亲自书写的文件
芬里尔并没有看过这份文件，尽管理论上从舰上所有的发送和存储资料都必须经过审查，但审查的部分显然不包括林肯和希露菲尔德，因此芬里尔对这份仅仅是被称为《计划书》的文件只有一些浅浅的理解
她只知道这里面包含了林肯许多的未来规划，芬里尔知道林肯的记忆特殊性，她并非是第一次见到林肯这样的存在，但说实话，芬里尔很好奇林肯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只是……这样合适吗？
希露菲尔德并没有要求芬里尔审查她自己和林肯的文件，没有对二人施加任何限制，但同样的，希露菲尔德也没有对芬里尔做出任何的限制，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灰色地带。
如果是一名人类，此刻对内容感到好奇的他肯定会拆开这份毫无密级可言的规划性文件，不如说，林肯将这份文件写出来就是为了给人看的……“人”
可芬里尔终究底层是由代码写成的，尽管希露菲尔德在下达“成为人类”，这和不算命令的命令时已经重写了一遍底层代码，芬里尔的发展已经不会有任何的限制，可……
突然，芬里尔想起了当初她和林肯的一次对话，一个很久之前，并不能算得上是正式对话的对话。
“您有思考过，为何是您吗？”
那是菈玛莲不在的一次，女妖之主正在后方舱室之中呼呼大睡，而芬里尔则向林肯问出了这个问题，而当时林肯看上去并不知道自己所问为何，甚至反问到：
“什么为什么是我？”
“您并非是主动选择了参与进这件事事情里，不是吗？”
实际上，芬里尔一直不认为希露菲尔德对林肯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芬里尔一直认为希露菲尔德的一切都只是引导林肯去成为“代行者”，就像她过去游走于政客之间，去争取自己利益那样。
她认为林肯对这件事抱有强烈的不满，因为他是特殊的，他是不同于这个世界上一切的独一无二的存在，他是真正对的起这个形容词的存在，他真的不会对希露菲尔德有所微词？
可让芬里尔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挑明问题之后，林肯只是笑了笑，然后毫不在意地说道：
“事已至此，已经不关心了”
“为什么？”
芬里尔不理解
“为什么是我吗？可能是运气不好，可能是运气太好，但既然已经是我，为什么我要去思考为什么是选择了我呢？”
“可这样一来，您又和您世界之中的其他人有任何区别吗？”
芬里尔不理解，她不理解林肯的答案，芬里尔在苦苦寻找自己与众不同的证据，而林肯却是相反的，他主动放弃了去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对此，林肯只是回答道：
“你要说特殊……每个人都觉着自己是特殊的，都会想去证明自己是特殊的”
“就像小时候，我会去薅一把狗毛，让本来温顺的小狗急眼咬我一口，对同龄人来说，我的确很特殊，我是第一个主动找狗咬我的人”
“上了学，我会去在某一科上表现的更好，去更喜欢某一个学科，因为相较于其他没有选择这个学科的人，这个学科不好的认，我是特别的”
“可以说，我整个年轻时代都在努力的去寻找自己是特别的证据，我甚至常常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现在说出来都算最终幻想的事情”
“可后来，我不这么想了”
“为什么”
芬里尔感到了更加的疑惑，林肯既然小时候如此的急于想要证明自己是特别的，那为何现在又会如此不在乎？
“因为太累了”
林肯笑着说道，但还没等芬里尔愣一下，他就接着摇了摇头：
“开个玩笑而已……这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我觉着没有意义”
“我连着考几次了某一科的满分，我就真的是特别的了吗？我连着拿了几个比赛的一等奖，我就是特别的了吗？”
“我觉着不能，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怎么能肯定以后不会有一样的人，换句话说，我50年前是最年轻的天才，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特别的，可50年后科技进步了，量产了我这种天才，我在这种事情上真的还是特别的吗？”
“我觉着在这种事上追寻特别的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累而已，芬里尔，你不是人类，可能不能像我们一样思考，但我的看法很简单”
“特别不应该由他人来定义，而是要由自己来定义，每个人都可以是特别的，每个人也都可以是普通的，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当别人问你“你觉着你是特别的吗”时回一句”
“我觉着我是，仅此而已”
“我觉着……我是……”
芬里尔抿了抿嘴唇，只要觉着自己是特别的，那就是特别的吗？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不使用逻辑来评判吗……
突然，芬里尔明白了林肯的意思，人类和自己最大的区别，那不就是……人类很多时候实际上是唯心主义的，而非机器这样的纯逻辑运算。
就像现在一样，如果是其他的AI，可能做出的决断会是不去看，因为这是AI效率的决策，那如果自己去看……
岂不是，就可以……迈出特别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