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溃逃留下的狼藉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被荒原的风卷着,送入镜泉据点每一个人的鼻腔。胜利的短暂兴奋过后,是更深沉的凝重。石头几人默默收集着散落的弩箭、还能用的砍刀,甚至从那几具尸体上剥下相对完好的皮甲。每一份缴获都意味着他们多一分生存的资本。
老烟斗检查着入口处被流弹和混乱脚步破坏的预警机关,眉头紧锁。“首领,疤脸这次吃了大亏,绝不会甘心。他背后是残骸镇的镇长‘老鬼’,那老家伙控制着水源和武器,手下像疤脸这样的头目还有几个。下次来的,恐怕就不是‘鬣狗卫队’这种级别的了。”
阿战站在水潭边,看着水中自己越发坚毅的倒影。“我知道。”他声音平静,“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老烟斗、石头、钉子,甚至让灰影落在了洞内一块高耸的岩石上旁听。
“残骸镇视我们为威胁,或者肥肉。躲避和一味防御,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阿战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要让他们知道,镜泉据点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我们要主动出击,但不是硬碰硬。”
“首领,你的意思是……”石头有些不解。
“展示肌肉,同时,给他们找点别的‘麻烦’。”阿战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老烟斗,残骸镇内部,除了老鬼,还有哪些势力对他们不满?或者,镇子外面,有没有什么能给他们造成困扰的变异生物巢穴、掠夺者营地?”
老烟斗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明白了阿战的意图。“镇长老鬼靠着垄断水源和武器,压榨得狠,下面怨言不小。‘铁匠’协会的那帮人早就对老鬼抽成太高不满了,‘医生’联盟也被迫低价供应药品,心里有气。镇子外面……往南五十里,有个‘血屠夫’的掠夺者营地,人数不少,行事凶残,跟残骸镇有过几次冲突,互相都看不顺眼。还有西边的‘腐蚀狼群’,数量庞大,虽然一般不主动攻击镇子,但经常骚扰他们的外围狩猎队。”
“很好。”阿战点头,“钉子。”
“在!”钉子立刻挺直瘦小的身板。
“你年纪小,不容易引人注意。带上几只拟态蟑螂,混进残骸镇,不用做别的,就去酒馆、市场这些人多口杂的地方,把疤脸在我们这里吃瘪的消息,‘悄悄’散出去。重点要说,我们不好惹,而且……我们手里有‘好东西’。”阿战刻意模糊了“好东西”的具体所指,留给别人想象空间。
“明白!”钉子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种任务正适合他。
“石头,你带大个子和瘦猴,跟着老烟斗指的路,去南边那个‘血屠夫’营地附近转转。不用接触,摸清他们的活动规律和营地防御。灰影会在空中支援你们。”阿战看向岩石上的巨鹰,灰影发出一声低鸣,表示同意。
“老烟斗,你留守据点,统筹防御。我会让大部分蟑螂集群配合你。”
“首领,那你呢?”老烟斗问道。
“我?”阿战看向西方,那是腐蚀狼群活动的方向,“我去给残骸镇的狩猎队,送一份‘大礼’。”
分工明确,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钉子带上干粮和水,如同一个真正的流浪孤儿,混在了一队前往残骸镇交易的拾荒者队伍里,顺利进入了镇子。他按照阿战的吩咐,在破斧酒馆和其他人流密集处,装作无意间透露消息,将疤脸惨败、镜泉据点拥有可怕虫群和巨兽守卫的消息散播开来,言语间还暗示据点可能发现了旧时代的宝藏。消息如同落入油锅的水滴,迅速在残骸镇底层炸开,引发了各种猜测和议论。
与此同时,石头小队在老烟斗的详细地图和灰影的空中指引下,悄然摸到了“血屠夫”营地外围。他们潜伏在岩石后,用阿战给的、从缴获中挑出来的一个老旧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营地的情况。营地建立在一个易守难攻的山谷里,人员嘈杂,防御工事粗糙但实用,大约有三十到四十人,武器五花八门,但看起来颇为凶悍。他们记录了营地的换岗时间和几条主要的进出路径。
而阿战,则独自一人,带着暗影水母,向着西边的腐蚀狼群领地进发。
腐蚀狼并非真正的狼,而是一种体型似狼、唾液和爪牙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群居变异生物。它们通常数十只一起活动,性情凶猛,对领地意识极强。
阿战的目的,并非剿灭狼群,而是……驱虎吞狼。
他通过蟑螂集群(部分跟随他行动)的侦查,很快锁定了一群正在狩猎辐射羚羊的腐蚀狼,大约有二十多只。他耐心等待着,直到狼群成功捕获猎物,开始享用的时候。
然后,他出手了。
他没有攻击狼群,而是调动精神力,混合着一丝从冰冷异种精神力中剥离出的、令人不安的威压,化作一股无形的冲击,猛地撞向狼群首领——一头格外雄壮、毛色深灰的巨狼!
同时,他指挥蟑螂集群,从另一个方向,对着狼群发出挑衅般的窸窣声响和微弱的精神干扰。
正在进食的狼群首领猛地抬起头,幽绿色的瞳孔瞬间锁定了阿战所在的方向!它从那股精神冲击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和挑衅!而另一个方向的异响,更是让它认为遭到了包围!
“嗷呜——!!”
狼首领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嚎,放弃了嘴边的食物,率领狼群,如同灰色的潮水般,朝着阿战的方向猛扑过来!
阿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转身就跑,但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始终吊着狼群,并且刻意地……朝着残骸镇一支正在附近区域活动的、规模较大的狩猎队的方向引去!
他通过高空盘旋的灰影(分出一部分心神指挥)确认了那支狩猎队的位置。那是残骸镇“血狼”狩猎队的主力,有将近二十人,装备精良,正在围猎几头雷霆蜥蜴。
阿战如同一个精准的导航仪,带着身后狂怒的腐蚀狼群,穿过枯木林,越过干涸的河床,直扑“血狼”狩猎队的狩猎现场!
当“血狼”狩猎队的成员看到阿战一个人从树林里冲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身后烟尘滚滚,二十多头龇牙咧嘴、唾液滴落腐蚀着地面的腐蚀狼疯狂冲出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妈的!是腐蚀狼群!准备战斗!”“血狼”的队长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然而已经晚了!
被阿战挑衅得失去理智的狼群,根本分不清目标,直接将眼前这支规模不小的狩猎队当成了挑衅者的同伙,或者说,当成了新的猎物!
“吼!”“嗷呜!”
狼群毫不犹豫地扑向了“血狼”狩猎队!
瞬间,人狼混战在一起!怒吼声、狼嚎声、兵刃碰撞声、腐蚀液灼烧皮肉的嗤嗤声不绝于耳!
“血狼”狩猎队实力不弱,但仓促应战,面对数量相当、且悍不畏死的腐蚀狼群,立刻陷入了苦战,伤亡惨重。
而罪魁祸首阿战,早已在暗影水母的隐匿下,悄无声息地脱离了战场,远远地站在一处高坡上,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厮杀。
他不需要全歼任何一方,只需要让残骸镇的人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招惹镜泉据点,是要付出流血的代价的。同时,也让“血狼”狩猎队和腐蚀狼群结下梁子,给残骸镇多树立一个敌人。
当“血狼”狩猎队最终凭借装备优势,以损失近半人手的代价,勉强击退(并非全歼)腐蚀狼群时,整个战场已经如同地狱。残存的队员带着重伤的同伴和满腹的惊怒与疑惑,狼狈地撤回残骸镇。
可以想象,当“血狼”狩猎队惨败、并与腐蚀狼群结怨的消息,和钉子散播的关于镜泉据点的传闻一起,在残骸镇发酵时,会引起怎样的震动。
几天后,各方人员陆续返回镜泉据点。
钉子带回了残骸镇内部暗流涌动、对老鬼统治不满情绪加剧的消息。
石头小队带回了“血屠夫”营地的详细情报。
阿战则平静地叙述了如何“偶遇”狼群,并“不幸”将其引向了“血狼”狩猎队的过程。
老烟斗听完,长长叹了口气,看着阿战的目光更加复杂。这位年轻首领,不仅实力强悍,手段更是狠辣果决,环环相扣。经此一连串事件,残骸镇短期内恐怕再也无力,也不敢轻易来找镜泉据点的麻烦了。他们甚至要疲于应付内部的不满和外部的威胁。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石头问道,经过这次历练,他显得更加沉稳。
“蛰伏,发展。”阿战言简意赅,“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继续开垦土地,扩大狩猎,提升实力。残骸镇的麻烦暂时解决了,但荒原上,真正的危险,还多着呢。”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望向了荒原更深处,那些笼罩在迷雾与传说之中的未知之地。
镜泉据点,在这场主动出击的立威之战后,赢得了一段难得的和平发展期。而阿战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他必须利用一切时间,让这片地下绿洲,变得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