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泛黑,腥臭扑鼻。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手指在龙袍的衣摆上死死攥紧。
“砸开。”
两个字,寒气逼人。
李公公立刻上前,刚要动手,黛玉却抬手制止了。
“陛下且慢。”
皇帝转头看向她,眼神里透着疑惑。
黛玉起身,声音压得很低:“陛下,此物关系重大。若就这样砸开,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必要的麻烦?”皇后冷笑,“郡主这是何意?难道还要让这邪物继续害人不成?”
“娘娘误会了。”黛玉转向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臣女的意思是,此事非同小可。若贸然砸开,万一被有心人说成是臣女栽赃陷害,或是破坏皇后娘娘的寿礼,岂非不妙?”
皇后愣住了。
黛玉继续道:“更何况,这尊佛像乃是忠顺王妃所赠。若无凭无据就砸了,传出去岂非伤了皇室和气?”
皇帝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
这丫头,是在给他递台阶。
砸开观音像,必然会牵扯到忠顺王。可如今证据不足,若就这样动手,忠顺王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反咬一口说是黛玉栽赃。
到那时,局面会更加混乱。
“那你说,该如何?”皇帝问。
黛玉跪下,声音里带着几分诚恳:“臣女斗胆,有一计。”
“讲。”
“臣女在宫中祈福数日,感应到邪祟之气甚重。”黛玉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若有闪失,天下何安?臣女虽粉身碎骨,也难报陛下恩情于万一。”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恳切:“臣女想,若要彻底驱除邪祟,必须借助龙气与凤气共同镇压。臣女斗胆请娘娘出面,在宫中举办一场家宴,请太后、陛下,以及……皇室宗亲,共同为太子殿下祈福。”
皇后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你说得对!”她急切地看向皇帝,“陛下,太子病成这样,哀家这个做母亲的心急如焚。既然郡主有办法,不如就依她说的,办一场祈福宴。”
皇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黛玉却又补充道:“还有一事。忠顺王虽是亲王,但毕竟是皇室血脉。这种为储君祈福的家宴,若不请他前来,岂非显得陛下与宗亲离心?传出去,只怕会有人说闲话。”
这话说得极有分寸。
皇后本来还有些犹豫,听到这里,立刻拍板:“对!必须请忠顺王来。这是皇家家宴,他若不来,岂非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皇帝看了黛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这丫头,心思缜密。
以“祈福”为名,把所有人都请到一起,到那时,当着众人的面砸开观音像,忠顺王就算想抵赖,也抵赖不掉。
“就依你说的办。”皇帝站起身,“明日午时,坤宁宫设宴。朕会亲自到场。”
“陛下圣明。”黛玉行礼。
皇帝走出殿门,回头看了一眼那尊观音像,眼中寒光一闪。
忠顺王,你可真是朕的好弟弟。
……
消息传出,整个后宫都炸开了锅。
皇后要在宫中办家宴?还要请太后、皇帝和忠顺王一起为太子祈福?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太子的病有转机了?”
“不对啊,听说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了。”
“嘘,小声点!这种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宫女太监们窃窃私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而在远离后宫的忠顺王府,那位王爷正端坐在书房里,听着手下的汇报。
“王爷,皇后要办家宴,特意邀请您前去。”
忠顺王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这个时候办家宴?”他冷笑,“太子都快死了,还办什么家宴?怕是想拉拢本王,让本王在太子百年之后,支持皇长孙继位吧?”
幕僚躬身道:“王爷英明。依小人之见,皇帝这是黔驴技穷了。眼看太子不行,只能转而求您。”
“既然他们求到本王头上,本王若不去,岂非不给皇家面子?”忠顺王站起身,负手而立,“去准备一下,明日本王要亲自去一趟皇宫。”
他转过身,看向书房角落里的一个黑袍人。
“供奉,明日你也随本王一同进宫。”
黑袍人低着头,声音沙哑:“王爷,这……”
“怕什么?”忠顺王挥了挥手,“太子都要死了,宫里乱成一锅粥。你跟着本王进去,就说是本王府上的幕僚。到时候,咱们一起看看,这出戏能唱成什么样。”
黑袍人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忠顺王转回身,看着窗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场宴,有意思。
……
清心斋内,黛玉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枚棋子,久久没有落下。
卫若兰站在一旁,压低声音:“郡主,您这招请君入瓮,当真妙极。忠顺王必然会来。”
“他会来。”黛玉放下棋子,“因为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太子奄奄一息,皇帝焦头烂额,皇后爱子心切。这个时候办家宴,在他看来,就是皇室的妥协。他怎么可能不来?”
“可郡主,万一他看出破绽……”
“看不出。”黛玉打断她,“母蛊藏在观音像里,除非砸开,否则谁也发现不了。而他万万想不到,我会在这种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砸碎那尊佛像。”
卫若兰点了点头,又问:“那明日的安排……”
“你带几个机灵的,化装成太监,埋伏在坤宁宫外。”黛玉站起身,走到窗边,“记住,一旦我示意,立刻封锁宫门,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是。”
黛玉推开窗户,夜风吹来,带着初春的寒意。
她看着远处东宫的方向,那里灯火昏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太子殿下,再撑一日。
只要明日过去,您就能活。
而忠顺王,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
翌日午时,阳光正好。
坤宁宫正殿里,摆下了几案,案上摆着精致的果盘和茶点。
皇后一身凤袍,端坐在主位。她的右手边是太后,左手边空着,那是留给皇帝的位置。
再往下,元春、黛玉分列两侧。
“陛下驾到——”
李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皇帝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忠顺王。
忠顺王今日特意换了一身华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幕僚服饰的黑袍人。
“臣弟见过皇兄。”忠顺王行礼。
“免礼,赐座。”皇帝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忠顺王身后的黑袍人,“这位是?”
“回皇兄,这是臣弟府上的幕僚,精通风水命理。臣弟听闻今日是为太子祈福,便带他一同前来,或许能帮上忙。”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黑袍人却在入座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供桌上的观音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一切安好。
母蛊还在。
太子,死定了。
皇后起身,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多谢陛下,多谢太后,多谢王爷前来。哀家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心急如焚。太子病成这样,哀家恨不得以身相代。”
“皇后不必担心。”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有镇海郡主在,太子必然无恙。”
黛玉起身行礼:“太后言重了。臣女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她转向皇后:“娘娘,既然诸位都已到齐,不如就开始祈福仪式吧?”
“好。”皇后点头。
黛玉走到供桌前,点燃三炷香,插入香炉。
烟雾袅袅升起,在殿内盘旋。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忽然,黛玉睁开眼,转身看向皇后。
“娘娘,臣女方才祈福时,感应到邪祟之气极重,就在这殿中。”
皇后脸色一变:“什么?”
“不仅如此。”黛玉的目光落在观音像上,“臣女感应到,那邪祟之气,正是从这尊佛像里散发出来的。”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忠顺王脸色微变,身后的黑袍人更是猛地站起来。
“荒谬!”黑袍人声音沙哑,“这尊佛像乃是忠顺王妃特意从西域寻来,经高僧开光,怎会有邪祟?”
黛玉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是吗?那不如,当众验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