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局扩大会议结束后的第七个小时，春城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省委大院一号楼的小会议室里，却灯火通明。林枫坐在长桌首位，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七八个烟蒂——这是他连续思考时的习惯。窗外，深秋的夜风吹得银杏叶沙沙作响，会议室里的气氛却比白天更加炽热。
“各位，”林枫掐灭手中的烟，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中央的支持已经明确，方向已经定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中央的决策，变成边境实实在在的变化。”
围坐在长桌旁的，是滇省边境治理的核心团队：省长岩温、省委副书记张宏文、省纪委书记周明山、政法委书记罗建国、省委秘书长马文远、常务副省长刘志远、省公安厅厅长张彪、省发改委主任赵强、省财政厅厅长王海波、省交通厅厅长李明，以及刚刚赶到的西部战区司令员郑国威。
每个人面前都摊开着厚厚一沓材料。会议已经开了两个小时。
“首先，请王厅长通报专项资金到位情况。”林枫看向财政厅长。
王海波扶了扶眼镜，翻开面前的文件夹：“林书记，各位领导。中央首批二十亿边境治理专项资金，已于今天下午四时三十分全额拨付到省财政专项账户。根据中央要求，这笔资金实行封闭运行、专款专用、全程监管。”
他调出投影，屏幕上出现详细的资金分配方案：“按照林书记的指示，我们初步拟定了分配方案：基础设施建设八亿元，主要用于边境二十五县市的道路硬化、电网改造、通信基站建设；民生改善项目六亿元，重点解决边民住房、饮水、教育、医疗等迫切需求；产业扶持三亿元，用于发展边境特色产业，创造就业岗位；社会治理两亿元，包括‘数字边境’系统建设、基层治理能力提升等；剩余一亿元作为应急预备金。”
“监管机制呢？”周明山纪委书记问得直接。
“省纪委、省审计厅已经提前介入。”王海波回答，“我们建立了‘资金流向实时监控系统’，每一笔支出都需要三重审批，项目完成后必须进行绩效审计。同时，我们建议在边境各县市设立专项资金公示栏，让群众监督每一分钱的去向。”
林枫点点头：“这个安排可以。但要记住，钱要用在刀刃上，更要用在阳光下。岩温省长。”
“在。”岩温挺直身体。
“民生改善项目，你亲自抓。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要让我看到边境群众脸上的笑容多起来。能做到吗？”
岩温翻开笔记本：“林书记，我们已经拟定了‘边境民生百日攻坚计划’。具体来说：第一，一个月内完成所有边境村寨的危房排查和改造；第二，两个月内解决三十个偏远村寨的饮水安全问题；第三，三个月内，边境乡镇卫生院全部完成设备更新，村级卫生室实现全覆盖。”
他顿了顿：“但这需要各部门配合。特别是交通、电力、通信这些基础设施跟不上，很多民生项目难以落地。”
“李厅长。”林枫看向交通厅长。
李明早有准备：“林书记，交通厅已经抽调了全省最精干的技术力量，组建了‘边境道路建设突击队’。我们计划采用‘分段施工、同步推进’的方式，在一个月内开工所有规划道路。同时，我们协调了铁路、民航部门，正在研究开通边境地区客运专线和支线航班的可行性。”
“电力、通信呢？”林枫问。
省电力公司总经理和省通信管理局局长立即汇报了各自领域的方案：电力方面，计划通过电网延伸和分布式光伏相结合的方式，确保边境村寨全部通上稳定电力；通信方面，将在三个月内新建基站二百座，实现边境地区4G网络全覆盖，重点区域5G网络覆盖。
林枫听完，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然后他抬头：“基础设施建设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让边民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有发展的希望。否则，今天我们把路修通了，明天可能又有人被骗去搞电诈。”
他看向常务副省长刘志远：“产业培育，你是专家。说说想法。”
刘志远是典型的“项目型”干部，说话喜欢用数据：“林书记，我们调研了边境地区资源禀赋，梳理出三条产业路径：第一，特色农业。怒江峡谷的咖啡、普洱茶，德宏的坚果，西双版纳的热带水果，都有做成品牌的潜力。我们计划引入龙头企业，采取‘公司+合作社+农户’模式，打造边境特色农产品品牌。”
他翻过一页：“第二，生态旅游。滇省边境有独特的自然风光和民族文化，可以发展徒步旅游、民族文化体验、边境风情游等。我们正与文化厅、旅游厅制定‘边境旅游廊道’规划。”
“第三，边境贸易。随着‘一带一路’推进，滇省作为面向南亚东南亚的辐射中心，边境贸易潜力巨大。我们计划在瑞丽、磨憨、河口等重点口岸，建设现代化边境贸易区，发展跨境电商、物流仓储等产业。”
“能创造多少就业岗位？”林枫问得直接。
“初步测算，三条产业路径全部落地后，可以直接创造就业岗位五万以上，间接带动就业超过十万。”刘志远信心满满，“关键是，这些是合法、稳定、有尊严的工作。”
林枫沉思片刻，转向张彪：“张厅长，你的任务最重。既要打击犯罪，又要维护稳定，还要配合社会治理。说说你的部署。”
张彪站起身，走到投影前。这位老公安说话干脆利落：“林书记，各位领导。省公安厅已经制定了‘边境综合治理三年行动计划’，分为三个阶段。”
他调出图表：“第一阶段，震慑清剿期，为期三个月。以当前军事演习形成的威慑态势为契机，开展‘雷霆行动’，对跨境犯罪实施高压打击。我们已经与缅方达成初步共识，将在近期开展首次联合执法。”
“第二阶段，巩固治理期，为期一年。建立常态化联合巡逻机制，完善‘数字边境’防控体系，实现对跨境犯罪的精准打击和有效预防。同时，配合地方政府开展法治宣传教育，提高边民法律意识。”
“第三阶段，长效建设期，为期两年。推动中缅执法合作机制化、常态化，形成‘打防管控建’一体的边境治理新格局。最终目标是：跨境犯罪发案率下降百分之八十以上，边境地区实现‘发案少、秩序好、群众满意’。”
“具体措施呢？”罗建国作为政法委书记，问得很细。
“我们已经抽调全省两千名警力，组建了边境综合治理专业队伍。”张彪回答，“同时，我们正在研发‘边境犯罪预警模型’，利用大数据分析犯罪规律，实现精准预警。在基层，我们计划在每个边境村寨设立‘警务联络点’，配备驻村辅警，打通执法服务‘最后一公里’。”
林枫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等张彪说完，他看向郑国威：“郑司令，军地协同方面，你有什么考虑？”
郑国威今天穿着军装，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林书记，战区部队已经做好长期配合的准备。我们初步设想：第一，建立军地联合指挥平台，实现情报共享、行动协同；第二，部队在完成战备任务的同时，可以协助地方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特别是在交通不便的偏远地区；第三，开展‘军地共建’活动，每个边防连队对口帮扶一个边境村寨，帮助群众解决实际困难。”
他顿了顿：“但我要强调一点：军队的核心任务是备战打仗。边境治理的主体责任在地方，部队是配合。这个主次关系要明确。”
“郑司令说得对。”林枫赞同道，“党政军一体，不是谁取代谁，而是各司其职、形成合力。地方要担起主体责任，部队要在关键时候顶得上。”
会议进行到这里，已经涵盖了资金、民生、产业、治安、军地协同等各个方面。但林枫知道，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有涉及。
他看向省委副书记张宏文：“张书记，党建工作怎么跟进？”
张宏文是理论干部出身，说话条理清晰：“林书记，我们已经制定了‘强边固防党建引领工程’方案。核心是三个‘强化’：第一，强化边境地区基层党组织建设，把支部建在村寨上、建在口岸上、建在执勤点上；第二，强化党员先锋模范作用，开展‘党员先锋岗’‘党员责任区’创建活动；第三，强化党员干部能力培训，提升他们带领群众守边固边、发展致富的本领。”
他补充道：“我们计划从省直机关选派一百名优秀年轻干部，到边境县市挂职锻炼，既支援边境建设，也培养干部。”
林枫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然后他放下笔，环视全场。
“各位，刚才大家谈的都很好，思路清晰，措施具体。但我要提醒一点：边境治理不是简单的上项目、给资金、派干部。这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系统思维、整体推进。”
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前方的白板前，拿起笔。
“我总结一下，我们接下来的工作，要围绕‘五个一’展开。”
白板上，林枫写下第一行：“一套指挥体系——党政军一体，扁平高效。成立边境综合治理指挥部，我任总指挥，岩温省长、郑国威司令员任副总指挥，相关部门主要负责人为成员。指挥部每周召开调度会，重大事项随时研究。”
第二行：“一张规划蓝图——打防结合，标本兼治。今天讨论的各项方案，要整合成《滇省边境综合治理三年行动纲要》，报中央备案，作为我们工作的总遵循。”
第三行：“一个数据平台——数字赋能，智慧治理。加快‘数字边境’系统建设，整合公安、边防、交通、通信等部门数据，实现对边境地区的智能感知、精准预警、快速响应。”
第四行：“一批民生实事——以民为本，凝聚人心。岩温省长负责的‘百日攻坚计划’，要说到做到，让边民尽快感受到变化、得到实惠。”
第五行：“一支过硬队伍——党建引领，锤炼干部。张宏文书记的‘党建引领工程’要落地，打造一支懂边境、爱边疆、善治理的干部队伍。”
写完，林枫转身：“这就是我们未来三年的施工图。有没有问题？”
会议室里沉默片刻。然后，岩温开口：“林书记，这个框架很完整。但我担心的是执行。边境二十五县市，情况千差万别，一刀切不行，但如果没有统一标准，又可能各行其是。”
“所以我们要分类指导。”林枫早有考虑，“指挥部下设五个工作组：基础设施组、民生改善组、产业发展组、治安治理组、党建保障组。每个组负责制定本领域的实施细则，但必须符合总体规划。各县市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在框架内自主创新。”
郑国威提问：“军事行动方面，演习还要持续多久？”
“威慑效果已经达到。”林枫说，“从明天开始，演习转入第二阶段：部队在边境线我方一侧进行常态化战备巡逻，保持压力但不轻易动武。具体方案，你和张彪厅长商定。”
“资金监管呢？”周明山最关心这个问题。
“省纪委牵头，成立专项资金监督小组。”林枫斩钉截铁，“我只有一个要求：谁动边境治理的钱，就动谁的帽子。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
会议又持续了一个小时，讨论各项细节。当时钟指向晚上十一点时，林枫宣布散会。
“各位，今天只是开始。”他站在会议室门口，与每个人握手，“未来三年，我们要打一场边境治理的攻坚战。这场仗打好了，滇省边境将成为全国边疆治理的样板；打不好，我们无颜面对中央的信任，无颜面对边境的百姓。”
“请林书记放心！”众人齐声回答。
会议室渐渐空了下来。林枫独自站在白板前，看着那“五个一”的框架。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马文远悄悄走进来，递上一杯热茶：“林书记，您该休息了。明天一早，还要去怒江。”
“不急。”林枫接过茶，却没有喝，“马秘书长，你说边境的老百姓，现在最期待什么？”
马文远想了想：“最期待的……应该是安宁吧。不用再担心流弹，不用再担心孩子被骗，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是啊，安宁。”林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可安宁不是等来的，是争来的。我们要用三年的奋斗，为他们争来长久的安宁。”
他喝完茶，收拾好笔记本：“通知司机，我们连夜去怒江。”
“现在？”马文远吃了一惊，“已经十一点多了，到怒江要五六个小时……”
“边境的百姓等不起，我们也等不起。”林枫拿起外套，“在路上，我还可以睡一会儿。走吧。”
凌晨时分，车队驶出春城，向着怒江方向疾驰。
林枫靠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但脑海里却在反复推演着治理方案的每一个细节：资金监管会不会有漏洞？产业发展能不能真正惠及边民？军地协同会不会出现摩擦？党建如何真正发挥引领作用？
他知道，纸上谈兵容易，落地见效难。边境治理这场硬仗，才刚刚拉开序幕。
车窗外，夜色深沉。远山如黛，连绵起伏。
而在这片土地上，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正在悄然酝酿。从中央到地方，从军队到民间，从基础设施到产业发展，从治安整治到民生改善——一张综合治理的大网，正在全面铺开。
林枫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
他想起木古村那个被流弹击穿的粮仓，想起余华妻子红肿的眼睛，想起边境群众期盼的眼神。
“这一仗，必须打赢。”他低声自语。
车队在夜色中疾驰，向着边境，向着那片等待改变的土地。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但也正是这个时候，曙光即将到来。
林枫重新闭上眼睛。
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将在怒江畔，开始兑现今天的承诺。
边境治理的长卷，就此展开。而他是执笔人，也是答卷人。
历史，会记住这个秋天，记住这场为了边疆安宁、人民幸福的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