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9日，上午八点四十分。
城市的天空湛蓝如洗，深秋的阳光透过会议室的落地窗，在红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枫提前二十分钟抵达会场时，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调试。巨大的投影幕布已经亮起，上面显示着“滇省工作专题汇报会”的字样。
与昨日不同，今天的长条会议桌两侧坐了整整二十三位领导同志。除了昨天的七位，还增加了十多个相关部门的负责同志。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份厚厚的材料——那是林枫团队通宵修改完善的补充汇报稿，凌晨五点才送到各位领导手中。
林枫在汇报席就座，目光平静地扫过会场。他注意到，国家发展改革委的王振华司长正在仔细翻阅项目清单部分，外交部的李维民司长则专注于跨境合作章节，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稳定局的周明远局长已经在金融改革方案上做了不少笔记。
九点整，沈广明准时走进会场，会议室立即安静下来。
“同志们，昨天我们初步听取了林枫同志的汇报。”沈广明环视一周，开门见山，“今天请相关部门一起参会，就是要集思广益，把方案议深议透。林枫同志，你先简要说明一下补充完善的情况。”
林枫起身致意：“感谢各位领导。根据昨天会议的讨论，我们连夜对方案做了三方面完善：一是强化了跨部门协同的工作机制设计；二是细化了项目实施的时间表和路线图；三是补充了风险评估和应对预案。”
他示意工作人员打开投影：“为节约时间，今天我重点汇报三个核心问题：资金如何管好用好、政策如何落地见效、风险如何防范化解。”
话音刚落，国家发展改革委重大项目司司长王振华已经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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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静了片刻，王振华翻动着手中的材料，目光停留在交通基础设施的章节。这位以严谨着称的司长抬起头，语气平缓却每个字都带着分量：“林枫同志，你们规划中的交通项目规模不小。我比较关心的是，这些项目的技术标准是怎么考虑的？边境地区地形复杂，建设周期会不会过长？还有，建成后的养护管理，你们有没有成熟的机制？”
三个问题层层递进，直指项目核心。会场里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林枫从容地调出准备好的图表，激光笔的红点落在投影上：“王司长，关于技术标准，我们坚持‘适度超前、安全耐久’的原则。主干道按二级公路标准，支线按三级公路标准。所有项目都经过专业机构的地质勘察和设计论证，这是二十五份勘察报告的摘要。”
他切换页面，一张详细的时间进度图呈现出来：“建设周期分三个阶段。考虑到边境地区施工窗口期短，我们采取‘分段实施、交叉推进’的方式。比如木古村到勐拉这一段，可以先行开工，为其他路段积累经验。”
“至于养护管理，”林枫又调出一张组织架构图，“我们设计了‘建管养一体化’机制。省级财政给予养护补贴，同时推广‘路长制’。更重要的是——”他放大了几张效果图，“通过发展路域经济，让道路自身产生效益，实现良性循环。比如沿线可以布局物流站点、旅游服务点，这些收益可以反哺道路养护。”
王振华边听边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末了抬头问：“如果遇到特别困难的路段呢？我注意到规划里有几处要穿越高山峡谷。”
“我们有备选方案。”林枫立即调出地形图，几个红圈标出了难点路段，“对这三个特别困难的路段，准备了两种方案。比如这里——”激光笔指向一处峡谷，“可以采用桥梁绕避，虽然投资增加百分之三十，但能确保全年畅通。或者先建成基本通行条件，后期再升级改造。具体选择，要根据实地勘测结果和技术经济比选来确定。”
“考虑得很周全。”王振华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做了个标记，没有再追问。
林枫刚松了口气，外交部的李维民司长已经合上了手中的材料。这位资深外交官抬起头，神色严肃：“林枫同志，跨境合作这部分，我想深入了解几个问题。”
会议室的气氛明显凝重起来。涉及国家间事务，每个字都需要仔细斟酌。
“李司长请讲。”林枫神色郑重。
“第一，你们与邻国有关部门的沟通，目前进展到什么程度？第二，拟议的合作机制，是否符合国际惯例和双边关系现状？”李维民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如何确保在整个合作过程中，切实维护国家利益和安全？”
三个问题像三把尺子，衡量着方案的成熟度。
林枫调出几张会谈照片和文件影印件：“过去三个月，我们与邻国有关部门进行了四轮正式会谈、十二次工作磋商。这是会谈纪要的摘要，双方在联合执法、边境管理、经济合作等方面达成了多项共识。”
他展示了一份备忘录的扫描件：“关于合作机制，我们设计的‘联合工作委员会+专项工作组’模式，参考了国际上的成功案例，也充分考虑了双边关系的实际情况。所有机制都在两国现有法律框架和双边协议范围内运行。”
说到这里，林枫切换到一个流程图：“至于如何维护国家利益和安全，我们确立了三层保障。”激光笔的红点依次划过，“第一，所有合作必须在我国法律法规框架内进行；第二，建立双方案情通报和风险评估机制；第三，对涉及核心利益的事项，设置多层审批和备案程序。”
他特别强调：“在联合执法方面，我们坚持‘情报共享、各自执法’；在经济合作方面，坚持‘企业主体、市场运作、政府引导’。所有跨境项目，都经过了严格的安全评估。”
李维民沉思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如果合作过程中出现分歧，你们的解决机制是什么？”
“四级处理机制。”林枫立即回答，“从工作组层面协商，到联合委员会协调，再到外交渠道沟通，最后必要时暂停合作、重新评估。我们准备了详细的应急预案，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掌握主动权。”
他从文件箱中取出一份标有“内部资料”字样的文件夹：“这是完整预案，共七章三十五条，涵盖各种可能情况。”
李维民接过文件夹，快速浏览了几页，脸色逐渐缓和：“准备得很充分。外交部会全力支持，但具体操作要严格按程序报批。”
“明白，一定按规定程序办理。”林枫郑重回应。
就在此时，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稳定局局长周明远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位金融专家抬起头，问题直指核心：“林枫同志，你们方案中的金融创新措施，可能带来一定风险。我想了解你们的风险评估结论，以及具体的防控措施。”
专业问题来了。会场里不少领导都露出了关注的神色。
林枫调出一份详细的评估报告：“周局长，我们委托专业机构做了专项评估。主要风险点有三个：跨境资金流动风险、反洗钱风险、信用风险。”他展示了一个风险评估模型，“测算结果显示，即使最大胆的改革措施全部实施，可能产生的风险敞口也不超过边境地区Gdp的百分之二点三，远低于国际警戒线。而且风险是分阶段释放的，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观察和调整。”
“关于防控措施，”林枫切换到下一页面，“我们设计了‘三道防线’。”激光笔的红点在图表上移动，“第一道，严格的客户识别和交易监测，所有跨境交易全程可追溯；第二道，限额管理；第三道，应急机制。所有措施都依托现有金融基础设施，技术上成熟可靠。”
周明远追问：“如果试点过程中发现重大风险，你们是否有立即叫停的机制？”
“有。”林枫肯定地回答，“我们建立了‘熔断机制’。省级领导小组有权在三种情况下立即暂停试点：异常交易超过预警线、发现涉嫌违法犯罪活动、出现系统性风险苗头。暂停后必须报请国家主管部门批准才能恢复。”
“很好。”周明远在笔记本上记录，“人民银行可以支持试点，但需要满足几个条件：风险防控方案要再细化、建立实时监测系统、定期提交评估报告。”
“我们完全同意，会后立即完善。”林枫立即回应。
会议进行到这时，国防部边防管理局局长陈刚少将坐直了身体。这位军人出身的局长目光锐利：“林枫同志，边境地区安全稳定至关重要。你们的建设规划，如何确保不影响国防设施和军事安全？”
问题直截了当，会场气氛再次肃穆。
林枫起身，面向陈刚郑重回答：“陈局长，我们反复研究过这个问题。所有建设项目都严格执行军事设施保护规定。我们建立了项目审批‘三同时’制度：项目规划同时考虑军事需求、项目设计同时听取军方意见、项目实施同时落实防护措施。”
他展示了一张边境地区军事设施分布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了各类设施的保护范围：“二十五个重点项目，每个都做了专门的军事安全评估。其中有七个项目因为涉及敏感区域，我们主动调整了路线或设计方案。”林枫放大了一张图纸，“比如这里，原计划的道路距离某设施较近，我们宁愿绕行三公里，增加投资一千二百万，也要确保绝对安全。”
陈刚仔细看着图纸，微微点头。
“其次，关于防止建设项目被利用的问题。”林枫调出设计图，“我们在所有跨境通道和关键节点，都预留了安检、监控设施接口。道路设计采用‘可管控’理念，重要路段设置物理隔离和检查点。这些措施，在项目设计阶段就与边防部队共同论证过。”
“第三，关于经济建设与边防执勤的协调。”林枫展示了一张军民协同示意图，“我们建立了定期会商机制，每季度召开军地协调会。在重大项目建设期间，可以启动战时协调机制，确保信息畅通、行动同步。”
陈刚仔细看了会儿图纸，抬头问：“如果发生紧急情况，这些道路会不会成为安全隐患？”
“我们考虑到了。”林枫调出应急预案，“所有跨境道路都设计了应急封闭方案。关键节点预留了物理阻断设施，可以在十五分钟内完成封闭。平时这些设施隐蔽处理，不影响正常通行和景观。”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陈刚与身边的同事低声交流了几句，然后抬起头：“国防部原则上支持，但需要签订军地合作协议，明确各方责任。”
“我们完全同意。”林枫立即回应。
会议进行到中午十二点，已经超出了预定时间。但与会人员似乎都忘记了时间，提问一个接一个。
教育部的负责同志关心边境地区教育质量提升的具体措施，林枫展示了“教师轮岗”“远程教育”“双语教学”三个专项计划；卫健委的领导询问基层医疗服务能力建设，林枫汇报了“县医院提质”“乡卫生院达标”“村卫生室覆盖”的三级网络规划；文旅部的同志关注边境旅游发展，林枫提出了“生态旅游”“民族文化”“跨境旅游”三条特色路线……
每个问题，林枫都对答如流。不是机械地背诵准备好的答案，而是根据提问的角度，灵活调整汇报重点。更难得的是，他对每个领域的数据都如数家珍——教育方面，他能说出边境二十五县市师资缺口的具体数字；医疗方面，他能列出急需的医疗设备清单；旅游方面，他记得住几个重点景区的游客承载量。
沈广明一直安静地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句。当最后一个提问结束时，他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四十分。
“同志们，都饿了吧？”沈广明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但林枫同志更饿，他从早上站到现在。”
会议室里响起轻松的笑声。
沈广明站起身，环视全场：“听了今天的讨论，我很受启发。林枫同志和他的团队，不仅工作做得好，汇报准备得也很充分。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对问题有深入研究，对困难有清醒认识，对措施有周密考虑。”
他转向林枫：“你们要的资金、政策、支持，原则上都可以给。但有两个要求：第一，必须精打细算，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第二，必须压实责任，每一项工作都要有人负责、有章可循、有据可查。”
林枫挺直身体：“请中央放心，我们一定落实到位。”
“好。”沈广明点头，“具体事项，会后由办公厅牵头协调，一个月内拿出实施方案。林枫同志，你们可以先回去做准备。记住，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在后面。”
“是！”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一点。林枫走出会议室，阳光有些刺眼。等在门外的马文远立即迎上来，看到他略显疲惫但精神振奋的神色，心里有了底。
“林书记，家里来电话，问会议情况。”
林枫一边走一边说：“回复家里，中央原则同意我们的方案。通知全体班子成员，明天上午九点召开省委扩大会议，部署落实工作。”
“是！”马文远难掩兴奋，“对了林书记，刘部长的秘书刚才过来，说刘部长想请你晚上一起吃个便饭。”
林枫想了想：“回复刘部长，感谢邀请，但我要赶今晚的航班回春城。边境的老百姓在等着，早一天落实，他们就早一天受益。”
坐进车里，林枫才感到疲惫袭来。连续两天的高强度会议，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但他没有休息，而是打开笔记本，开始起草明天省委扩大会议的讲话要点。
车窗外面车水马龙，而他的思绪已经飞回了两千公里外的滇省边境。他仿佛看到了木古村那条正在延伸的“光明路”，看到了扎西顿珠老支书期盼的眼神，看到了边境线上那些等待改变的村庄。
资金有了，政策有了，支持有了。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地干了。
林枫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一行字：“新时代固边兴边富民行动，今天正式启动……”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这声音很轻，却仿佛能穿透山河，传到那片需要它的土地上去。
车子驶向机场，林枫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中默默承诺：这一次，一定要让边境的每一个村庄，都亮起温暖的灯光；一定要让守边的每一个百姓，都过上有尊严的生活；一定要让漫长的国境线，成为繁荣发展、团结进步的幸福线。
因为，这是承诺，更是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