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临当真打横抱了苏满满,两人一路说笑嬉闹,刚迈进和鸣殿的门槛,脚下便是一顿。
只见殿内正中央,苏满满的嫡母——苏夫人正端坐在客位之首,面色肃然,手中捧着的茶盏显然早已凉透。
她身后侍立着两个眉眼低垂的嬷嬷,殿内气氛一时凝重无比。
苏夫人一见太子抱着女儿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起身行礼,但眉头却紧紧蹙起,脸上写满了不认可。
“臣妇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礼数周全,但那语气却硬邦邦的。
萧疏临不动声色地将苏满满轻轻放下,虚扶了一下,“苏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苏满满也赶紧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看了一眼太子,才招呼道,“母......母亲,您怎么来了?”
苏夫人却并未就座,她的目光在苏满满的小腹和太子身上扫过,深吸一口气,那属于长辈的关切与焦虑让她一时竟忘了眼前这位“女婿”是尊贵的储君,絮絮叨叨的话便脱口而出:
“我的娘娘啊,您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怎么能如此不知轻重。”
她先是冲着苏满满,随即又忍不住转向萧疏临,语气带着明显的责备,“还有殿下您……您怎么也由着她胡闹?这冰天雪地的,抱着……抱着走来走去,万一脚下打滑,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得了?这可是皇嗣啊。”
她越说越激动,完全沉浸在了对孕期风险的担忧里,把自己摆在了纯粹的长辈位置上,苦口婆心,“臣妇知道殿下与我家满满感情深厚,但眼下一切当以稳妥为上。满满年纪轻,贪玩不懂事,殿下您……您得多规劝、多约束着些才是,万不能这般纵着她……”
殿内的宫人们早已将头埋得低低的,恨不能隐身。
敢如此数落太子和太子妃的,恐怕也只有这位仗着太子妃怀了皇嗣、仗着自己是太子妃嫡母便不知天高地厚的苏夫人了。
苏满满听得头皮发麻,偷偷去拽萧疏临的袖子,示意他看在自己的面上千万别动怒。
见他没反应便抬眼去看,却见萧疏临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唇角微扬,很是受用的模样,甚至还颇为认同地对苏夫人点了点头。
这一来,苏满满心里顿时透亮——我说这苏夫人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园子里了呢,估计就是太子安排的。
她心思电转,立刻想通了其中关窍:
自从诊出有孕,太子不仅对她呵护备至,前朝也没闲着,她那个贪图小利的父亲苏文渊的官职是一升再升,如今已是户部侍郎。
太子自己不便时时拘着她这个太子妃,便特意把她的嫡母请来园子“小住”。
名义上是陪伴,实则是找来一个最能名正言顺管束她、又能让外人无话可说的“监工”。
好你个萧疏临!
苏满满在心里暗骂,自己不想当恶人,就搬出这个老太婆来治我?!
想通了这一层,她再看向苏夫人那絮絮叨叨的模样,顿时觉得像看戏一样——这分明是太子给她请的“紧箍咒”啊,她犯不上跟一个“道具”生气。
果然,只听萧疏临温声对苏夫人道,“苏夫人字字珠玑,都是为太子妃和皇嗣着想。有您在旁提点,孤便放心了。日后太子妃的饮食起居,还要多劳苏夫人费心照看。”
苏夫人被太子这般看重,顿时受宠若惊,连声道,“殿下言重了,这都是臣妇分内之事,定当尽心竭力。”
苏满满看着眼前这“翁婿和睦”的场面,又好气又好笑。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确保她和孩子万无一失这件事上,萧疏临绝对是不惜手段、不容商量的。
想到往后这孕期生活,要在她这位嫡母的“精心照料”下,“安稳”度日了——每日被灌各种补汤,走一步跟三个丫鬟,连打个哈欠都要被念叨“仔细闪着腰”……苏满满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行,绝对不行!得想个办法把她“请”回府去!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等苏夫人带着嬷嬷热心告退去给苏满满准备午后小食,她立刻拽着萧疏临的衣袖,开始了她的表演。
“殿下,”她声音软得像蜜,“您让母亲来照顾我,心意是好的。可是……”她故意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萧疏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倒要看看这只小狐狸能找出什么理由来拒绝。
苏满满突然收起撒娇的表情,板起小脸,一双明眸直直望进他眼里,“你承认了她是你派来监控我的了?”
这记直球打得萧疏临微微一怔,随即失笑。他倒是没想过她会如此直接地挑明。
既然被戳穿,他索性坦然承认,伸手将人揽到身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无奈:
“孤若不请苏夫人来,难道由着你爬树摘果、下厨颠勺,或是……”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芳辰榭的方向,“……或是再安排几出‘鸳鸯戏水’?”
苏满满被他说得耳根发热,嘴上却不服输,“我那是在帮安乐。”
“帮安乐?”萧疏临一脸不解,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有话,“难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苏满满心下一惊,暗叫不好。
安乐不将自己的真实情意说给皇兄知道,肯定有她的道理和顾虑,自己可不能一时嘴快把她卖了。
她眼珠又是一转,立刻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强行解释道,“这还用说吗?安乐到了年纪,父皇又在为她选驸马,我这不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找得妙,越发理直气壮起来,“战将军年轻有为,知根知底的,总比那些不知深浅的世家子弟强吧?我这是替咱们妹妹提前把关。”
“知根知底?”萧疏临眸色微沉,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酸意,“爱妃貌似对战将军了解颇多?”
得,这怎么又喝上醋了?
苏满满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对付这种状况,她如今已是驾轻就熟。